李敖回忆录_10.星沉1966mdash;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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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星沉1966mdash; (第1/6页)

    10.星沉(1966—

    1968年3月31日《文星》结束后,4月6日的英国《经济学人》登出报道,这一报道,国民党“新闻局”在4月19日出版的内部刊物《国际舆情分析》里,有了秘密的翻译:

    台北《中央日报》曾刊出一节广告说:“购买文星书刊的最后机会。”这家台湾最富生气和最有名气的出版机构,就这样地宣布它关闭之意。上月底文星书店关闭,国民党保守派已把台湾发表自由言论的最后机构封住了。

    文星书店的开办完全为了商业利益,到了1960年它交上了好运,《文星》杂志因刊载批评保守的文化政策,受到学生广泛地欢迎。该杂志曾讨论过关于西方和“中国文化”的价值问题,甚至论及政治自由化和给予青年更大自由的要求。虽然这些问题是以“中国”的含蓄方法来讨论,但在台湾谈到这些问题需要相当的政治勇气。

    虽然它有若干作者因偶尔与当局官员发生冲突而致被免职和下狱,可是《文星》杂志能比其他敢言的刊物寿命较长,主要是因为它有朋友高踞要津。但两年前《文星》触犯了台湾不成文法,指名批评国民党第四组主任谢然之,并对“总统”亦有微词。《文星》杂志的登记执照被吊销一年,《文星》书店董事会改组,使之容纳更多的国民党党员。从此《文星》杂志一直不准许复刊,但《文星》杂志继续有它影响力量,并对青年成为一种吸引力。

    大约一年前,国民党暗中支持和经常预言当局政策的《中华杂志》攻击《文星》“走共党同一路线”该杂志要求以勘乱时期阴谋制造分裂的理由,关闭文星书店。同年三月替补的董事名单拟定了。

    文星书店之关闭系根据最近台湾权力机构“国家安全委员会”的命令,其理由是禁止浪费“改良当前社会风气”并指令增加大众传播的爱国内容。“台湾当局”显然’害怕日趋繁荣的台湾会受到更大民主的压力,所以尽量减少台湾目前容许的自由限度。

    《经济学人》的报道,是很简明扼要的。其中提到国民党暗中支持和经常预言当局政策的《中华杂志》,正是胡秋原的杂志。胡秋原也许高估他做了一定程度的推波助澜的效忠工作,事实上,国民党本身就是要消灭《文星》,没有推波助澜。波澜本身还是波澜,在波澜之下“星沉海底”根本是早晚的事。李商隐写《碧城诗》,其中两句是:“星沉海底当牖见,雨过河源隔座看。”与文星同归于“禁”也同归于尽的我,目击了《文星》的一切,不论是“当牖见’还是“隔座看”看见它生前死后,的确有不少沧桑。其中最沧桑的是萧同兹,他真可谓无端受累,卷入《文星》,把几十年培养的党国关系与人事关系,毁于一旦。如今他墓草久宿,我真愿他灵魂安息;其次是萧孟能太太朱婉坚,她为《文星》贡献了青春,也是无端受累,卷入别人的理想活动,赔上她自己辛苦的店面和一生的事业,最后还家庭破碎,与丈夫和“新女性”对簿公堂,老境堪怜,依子而居,我要特别祝福这位既婉且坚的伟大女性。

    文星书店结束后十六年,1984年6月5日,我有信给萧太太朱婉坚,我说:

    回想十九年前,在国民党掐死《文星》杂志的时候,我曾说:“《文星》是一道主流,虽然这主流反对国民党,但反对之道,还有规格可寻,还可聚合各路细流,成为高明的导向;《文星》一旦没了,主流就会变成乱流,国民党早晚会更惨,还要赔上“国家”的命脉和别人的青春。国民党有一天会知道:当一切情势改变了的时候,他们将欲求有《文星》而不可得!甚至欲求有《自由中国》而不可得!他们那时候才会发现——迟来的发觉——《文星》。《自由中国》式的反对他们,是太客气了的!可惜笨得要命的国民党永远不会明白,他们总是不见棺材不流泪。马歇尔说国民党会做好事但总做得太迟,他的看法,真是一针见血了!”

    我写这段话正值党外杂志乱流四起、国民党当局焦头烂额的当口,我佩服我李敖是最准确的预言家,还算吹牛吗?他妈的国民党,真是报应啊!

    论断李敖在《文星》兴风作狼之功,不管《纽约时报》或《经济学人》所登,都从正面着眼,实不足为李敖光宠,我该引一段负面观点的论断,以概其余。1966年2月21日的《征信新闻报》《中国时报》前身)上,登出国民党文化特务徐复观的长篇大论,其中“发展之程度,早经威胁到整个社会与民族之安全”项下,有这样的话:

    兹将其年来诽谤行为,根据初步不完全之统计,计其对个人指名之诽谤,自孔子以至胡适、钱穆,凡五十七人其对团体之诽谤,自台湾大学文学院。“中央研究院”、孔孟学会、“立法院”、“内政部”、各大学中文系、台湾研究中国文化者、全体较李敖年长之学人、“当局”官吏、国民党员,以至整个中华民族。谓孔子之像为“恐怖”将孔子思想与西门庆、魏忠贤,等列齐观。对研究孔子思想之人,除加以毒词秽语外,并谓“早应打耳括子”对祭孔子之礼童,诋之为“小鬼”对主祭之台北市长,指为被杀作祭品之“牺牲”称胡适为“大懵懂”“把文史学风带到这种迂腐不堪的境地”“脱不开乾嘉余孽的把戏”指钱穆为“大脑在休息,小脑正在反射”;“近乎卜巫之间的人儿”指台湾大学为“分赃”、“腐化”、“遮羞完毕”、“拼命捞钱”“与家里‘欧八桑’先jianian后娶者有之;jianian而不娶者有之”骂年老一辈之学人都是“吃闲饭黑心饭”“使他们的子孙因他们感到羞耻”;“我们不得不狠狠地打它几个耳括子”骂“内政部”是“愚昧”、“落伍”骂“立法委员”是“妄人”、“可耻”指全“政府官员”及全国民党员是“这种人的耳括子早就该被打”;“没人格的知识分子”骂各大学中文系是“脓疮”是“义和团”、“准义和团”;“非狠狠开刀一次不可”骂台湾之法律是“荒唐的法律,任何文明国家所没有的法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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