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面八方_第八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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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第7/7页)

长送行,哭声一片。陈向真夫妇一身清廉,没有任何不明财产,引起一家国外媒体的强烈兴趣,经反复调查,此情属实,非官方粉饰。陈向真现象一时被传为美谈,这是后话了。

    八

    对于丁范生,肖卓然的感情越来越复杂。一方面,他不断地提醒自己,丁范生是一个有过赫赫战功的老革命,同时对自己也有知遇之恩。可是,他还是不能和他水rujiao融。他渐渐地明白了,他同丁范生不是一路人,丁范生是个感性的革命者,他是个理性的革命者,在革命这条道路上,方向虽然一致,走法却不尽相同。要么是他校正丁范生的步伐,要么是丁范生拖着他前进,而无论是改变丁范生和被丁范生改变,都是不可想象的。

    从朝鲜战场回来之后,他对丁范生的看法又降了一个层次,这个口口声声为国家分忧、为革命节约每一个铜板的老革命,在住院期间,享受高级病房不说,还开了小灶,经常邀集老战友在小灶里吃吃喝喝。这不是腐化堕落是什么,不是贪图享受是什么?战争年代你吃过苦立过功不错,但是这不等于你就可以无原则地消耗国家财产。那一次,因为订立制度问题,肖卓然同丁范生发生了严重的冲突,他甚至想到了辞职。在丁范生叫嚷着要出院之后,他冷静下来了。他决定同丁范生战斗到底,他绝不能被丁范生吓倒,绝不能因为个人感情放弃原则。

    丁范生果然提前出院了,当天晚上并没有召开总支扩大会,因为于政委在省委党校学习,肖卓然不同意开会,秦副院长出差,政治处主任在市里参加一个会议,总支扩大会根本开不起来。

    那一夜,肖卓然不知道丁范生是怎样度过的,但他自己却是辗转反侧,几次翻身下床找烟抽,一如当年在朝鲜战场为了克制生理需求半夜找酒喝,以至于舒云舒穿着睡衣摸他的脑袋。舒云舒说,现在好了,现在我们有了工具,有了药,我们再也不用忍受那样的折磨了,你还熬煎什么呢?他说,你不懂,我不是又想那个了,我现在一点儿也不想那个了。

    舒云舒吃了一惊,蹲下来问他,你怎么啦?你过去是那样的旺盛,那样的充满激情,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他说是啊,心里不舒服,不知道是我出了毛病还是丁范生出了毛病!这真是一个泥腿子,外行领导内行真的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怎么会这样啊,怎么会这样啊,我们的事业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出人意料的事情?

    舒云舒不仅吃惊了,更加紧张了。舒云舒说,你小声点,你可不能有这样的思想,不要说说了,想都不能想,想想都是错误的,想想都是有危害的。

    他说,不行,我得想,你知道我是一个认真的人,凡是不明白的事,不让我想是不可能的。

    舒云舒说,那你就想吧,可你千万不能把你的想法说出去。

    他说,为什么,难道我要戴着假面具吗?舒云舒说,不是戴着假面具,是因为你的真面具还没有做好。

    第二天早上,丁范生就派程先觉把他叫到院长的办公室。院长办公室在二楼,他的办公室

    在三楼,就几步的路,但是丁范生就是不来找他,他路过丁院长办公室的时候丁范生也不理他,他刚刚上楼,程先觉就被派过来了。他看着程先觉的脸,那上面什么都没有,一副公事公办的平静模样。他觉得好笑,你老丁摆谱啊,搞这一套干什么,兴师动众,耀武扬威,你还是虚弱啊,你要是真理在手,就用不着搞这些花架子了。看我,光明磊落,从容不迫。你能做得到吗?

    在丁范生的办公室里,丁范生坐在黄漆办公桌后面,连让座都没有,开水也没让勤务员倒一杯。肖卓然只好硬着头皮自己坐下,等待丁范生发作。果然,丁范生一开口,屋里的空气就有了火药味。这正是隆冬季节,外面雪花飘飘,室内煤炉子上烧着开水,整个房间,弥漫着二氧化碳。丁范生说,肖副院长,翅膀硬了啊,敢于斗争了啊!

    肖卓然不卑不亢,没有吭气。丁范生说,你知道我昨天夜里在做什么吗?

    肖卓然说,我又不是诸葛亮,不会神机妙算,不知道丁院长在做什么。

    丁范生说,你应该知道的,知己知彼嘛。我告诉你,我昨天夜里在骂你,把你的祖宗八代都骂了。小人得志,张狂轻薄,出风头,阴谋家,野心狼,踩别人的肩膀,登自己的阶梯。啊,肖卓然,你觉得我说的这些是事实吗?

    肖卓然苦笑说,也许吧,我的嘴脸,有时候我自己都看不明白。

    丁范生说,说真的,那一阵子我对你充满了厌恶。可是骂着骂着,我觉得不对劲,我和肖卓然怎么啦?是阶级敌人吗,不是。有杀父之仇吗,不是。有夺妻之恨吗,不是。那么肖卓然要干什么?原来是要抢班夺权,是要发号施令。所有问题的症结都在这里。

    肖卓然说,丁院长,我没有想这么多,我就是想做点儿事情,就是想扭转一下风气,就是想把医院的建设走向规范化的道路。

    丁范生踱着步子说,哦,你是那么清正廉明,我还是没有想到。可是,你想让医院走上规范化的道路,难道我丁范生就是绊脚石,就是不齿于人类的狗屎堆?你想规范我就不想规范?我想规范,但是我不知道从哪里下手,你既然提出来从制度下手,只要你说得对,我难道会执迷不悟?你为什么就不能先跟我通气,得到我的理解,争取我的支持,那不就顺理成章了吗?

    肖卓然老老实实地说,程先觉曾经提出,要先向你汇报,但是我怕你们这样的老革命脾气大,一旦在你这里说不通,就搞成了夹生饭,事情反而更复杂了。所以…

    丁范生说,所以你就利用了你主持工作这么个小小的机会,先把生米做成熟饭,既给我一个下马威,同时也以一个铁腕强硬者的身份登上709医院的政治舞台。你是不是这样想的?

    肖卓然如坐针毡,汗流浃背,支支吾吾地说,丁院长,我不认为…

    丁范生突然停止踱步,回过头来,一双鹰隼一样锐利的眼睛盯着肖卓然说,肖副院长,你认为什么?你不要太自以为是了。请你记住,在709医院,我是一把手,你想做事,只要是正确的,我就会支持。得不到我同意,你做任何事情都是休想!

    肖卓然小心翼翼地说,那我们刚刚通过的几项决议,您是不是同意?

    丁范生说,在我缺席的情况下,你们做出的任何决议一律无效。如果你想下这个台阶,重新打一个报告,我可以同意开会,重新研究。肖卓然的脸皮顿时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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