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毛作品集_五月花 首页

字体:      护眼 关灯

上一页 目录 下一页

   五月花 (第9/12页)

雨走了。在刷牙时,就听见路易对汉斯在大叫:“病了,你怎么样?”汉斯没出声,倒是英格,慢吞吞的说了一句:“休息一天吧,晚上给杜鲁医生看看。”过了一会汉斯和英格出去了,说是去承包公司领钱,两个人喜气洋洋的。临走时丢下一句话给我:“明天四个重要的客人来吃饭,先告诉你。”“汉斯!”我追了出去。“下次请客,请你先问我,这种片面的通知,接不接受——在——我。”“我已经请啦!”他愣了一下。“这次算了,下次要问,不要忘了说谢谢!”“难道活了那么大,还得你教我怎么说话?”“就——是。”我重重的点了一下头。跟这种人相处,真是辛苦,怎么老是想跟他吵架。汉斯他们一走,路易就跑出来了,大吃冰箱里汉斯的私人食物,音乐也一样放得山响,还跑出大门口去,看半裸的黑女人,咪咪笑着。“好点没有?”我问他。“嘻嘻!装的,老朋友了,还被骗吗?”说着大口喝啤酒,狠咬了一块火腿。我呆呆的望着他,面无表情。“谁去做傻瓜,挖水泥,哼,又不是奴隶。”“可是——路易,你不看在公司面上,也看在荷西多年老友的面上,帮他一把,他一个人——。”我困难的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啧,他也可以生病嘛,笨!”又仰头喝酒。我转身要走,他又大叫:“喂,嫂子,我的床麻烦你铺一下啊!”“我生病,不能做事。”我皮笑rou不笑的回了他一句。晚上汉斯问荷西:“今天几包?”“两百八十包。”“怎么少了?你这是开我玩笑。”口气总是最坏不过的了。“仓很深,要挖起来,举着出船仓,再扎绳子,上面才拉,又下大雨——。”“你在水下面,下雨关你什么事?”“上面大雷雨,闪电,狼大得要命,黑人都怕哭了,丢下我,乘个小划子跑掉了,放在平底船上的水泥,差点又没翻下海。”“汉斯,找机器来挖掉吧,这小钱,再拖下去就亏啦!”我说。汉斯低头想了好久,然后才说:“明天加五个黑人潜水夫一起做,工钱叫杜鲁医生去开价。”总算没有争执。路易躲在房内咳得惊天动地,也怪辛苦的。在收盘子时,杜鲁医生进来了,他一向不敲门。“怎么还没弄完?”一进门就问汉斯。“问他们吧,一个生病,一个慢吞吞。”汉斯指了指荷西,我停止了脚步,盘子预备摔到地下去,又来了!又怪人了!有完没有?“路易,出来给杜鲁医生看。”汉斯叫着。路易不情不愿的拖着凉鞋踱出来。拉拉荷西,跟他眨眨眼,溜回房去了。“路易怎么回事?”荷西问。“装的。”“早猜到了,沙漠时也是那一套。”“他聪明。”我说。“他不要脸!”荷西不屑的呸了一口。“我没有要你学他,我要的是——‘堂堂正正’的来个不干。”“算了吧,你弄不过他们的,钱又扣在那里。”雨,又下了起来,打在屋顶上,如同丛林的鼓声,这五月的雨,要传给我什么不可解的信息?五月十二日剥了一早上的虾仁,英格故态复萌,躺在床上看书,不进厨房一步。我一推她门房,她吓了一跳,坐了起来,堆下一脸的笑。“英格,问你一件事情。”“什么?”她怕了。“汉斯在德国汇薪水是跟你一起去的?”“我没看到。”声音细得像蚊子。“跟你事后提过?”“也没提,怎么,不信任人吗?”心虚的人,脸就红。“好!没事了。”我把她的房门轻轻关上。到了下午,汉斯大步走了进来,先去厨房看了看,说:“很好!”就要走。“汉斯,借用你五分钟。”我叫住他。“啧,我要洗澡。”“请你,这次请求你。”我诚恳的说,他烦得要死似的丢下了公事包,把椅子用力一拖。“荷西已经在公司做了三个半月了。”我说。“是啊!”“薪水在西班牙时,面对面讲好是两千五百美金,可以带家属,宿舍公家出。”“是啊!”他漫应着,手指敲着台面。“现在来了,杜鲁医生说,薪水是两千美金,扣税,扣宿舍钱,回程机票不付。”“这是荷西后来同意的!”他赶快说。“好,他同意,就算话,两千美金一月。”“好了嘛,还噜嗦什么。”站起来要走。“慢着,荷西领了一千美金,折算奈拉付的,是半个月。”“我知道他领了嘛!”“可是,公司还差我们六千美金。”“这半个月还没到嘛!”“好——三个月,欠了五千美金。”我心平气和的在纸上写。“德国汇了两千去西班牙。”汉斯说。“汇款存单呢,借来看看?”我偏着头,还是客气的说。他没防到我这一着,脸红了,喃喃的说:“谁还留这个。”“好,‘就算’你汇去了两千,还差三千美金,请你付给我们。”我轻轻一拍桌子,说完了。“急什么,你们又不花钱?”真是乱扯。“花不花钱,是我们的事,付薪水是公司的义务。”我慢慢的说。“你带不出境,不合法的,捉到要关十五年,怕不怕。”这根本是无赖起来了。“我不会做不合法的事,带进来五千五美金,自然可以带出去五千美金。”回房拿出入境单子给他看,上面明明盖了章,完全合法。“你带进来的钱呢?”他大吼,显然无计可施了。“这不是你的事,出境要搜身的,拿X光照,我也不多带一块钱出去。”“怎么变的?”“没有变,不必问了。”“好吧,你什么时候要?”“二十三号我走,三千美金给我随身带,西班牙那笔汇款如果不到,我发电报给你,第四个月薪水做满了,你付荷西——‘结汇出去’。德国汇款如果实在没有收到,你也补交给他——美金——不是奈拉,给他随身带走。”“荷西怎么带?”“他入境也带了五千美金来,单子也在。”“你们怎么弄的?”他完全迷惑了。“我们不会做不合法的事,怎么弄的,不要再问了。”“说定罗?我的个性,不喜欢再说第二遍,”我斩钉截铁的说,其实心里对这人一点没把握。“好。”他站起来走了。“生意人,信用第一。”在他身后又丢了一句过去,他停住了,要说什么,一踩脚又走了。这样交手,实在是太不愉快了,又不抢他的,怎么要得那么辛苦呢,这是我们以血汗换来的钱啊!晚上客人来吃饭,一吃完,我们站起来,说了晚安就走,看也不看一桌人的脸色,如果看,吃的东西也要呕出来了。路易仍在生病,躲着。雨是永远没有停的一天了。五月十三日晚上杜鲁医生拿来两封信,一封是家书,一封是骆先生写来的,第一次看见台湾来的信封,喜得不知怎么才好,快步回房去拆,急得把信封都撕烂了。“荷西,平儿,亲爱的孩子:当mama将你们两人的名字再一次写在一起时,内心不知有多么喜悦,你们分别三月,再重聚,想必亦是欢喜…收到平儿脊椎痛的信,jiejie马上去朱医生处拿药,据说这药治好过很多类似的病例,收到药时一定照爹爹写的字条,快快服下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上一页 目录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