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毛作品集_Emiddot;T回家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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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middot;T回家 (第2/3页)

明了治什么病,如何用法,也给放在柜子里站好。米可会喜欢这些中国药。那些各式各样的酒杯,再被冲洗一次,拿块毛巾照着灯光将它们擦到透明得一如水晶,再给轻轻放下,不留一个指纹在上面。所有的食谱和西班牙文的食物做方,都给排列得整整齐齐的,靠在厨房书架上面。那个炉子,本身就是干干净净的,还是拿了一支牙刷,沾上去污粉,在出火口的地方给它用力去擦。除烟机的网罩并没有什么油渍,仍然拆下来再洗一次。冰箱的背后可能藏着蜘蛛网,费了好大的气力给拖出来,把那个死角好好查了一下——果然有些灰尘。那么炉子下面呢?好了,这一回拖炉子了。炉子边上有那么一片老油渍,沾了汽油洗得手开始发红,而太阳又从客厅窗外的大海上跳了出来,这间厨房还不算数。把厨房的窗帘给取下来,洗衣机水力不够,不能用,就用手洗吧。这么一弄,第二天也就来了。我轻叹了口气,对自己说:“还有八天。”我阖着眼睛躺在床上,院子里的麻雀已经叽叽喳喳的来吃面包渣子了。那几天,白天默默的一间一间打扫,黄昏一家一家的去看朋友。有吃的时候,吃些东西,没吃的时候,喝些水。总之那个全新的厨房已经不再算是我的,舍不得去做一顿饭吃,免得污染了那连干燥花都插好了的美丽厨房。进客厅的地方给放上了两三双拖鞋,有朋友来,我就喊一声:“脱鞋!当心我雪亮的地!”那个地,原先亮成半个门框的倒影贴在地上,现在给擦成整个房间家具的倒影都在里面,踏上去有若镜花水月,一片茵梦湖似的,看了令人爱之不舍。而我,一天一天的计算,还有五天了,还有四天了,还有三天了。在走之前,坚持璜和米可不能够来这幢房子,不要他们来,直到我上了飞机。“ECHO,我不爱穿拖鞋,光脚可不可以进来?”邻居甘蒂的女儿奥尔加可怜兮兮的站在客厅外面喊着我。我笑着跑过去把她抱起来,不给她踏到地面,把她抱到长沙发上去放着。她,双手缠着我的脖子格格的笑个不停。我们两个人靠着肩坐着,还是半抱到她。“记不记得,你小的时候,睡在我床上?”我亲亲她金色的头发,奥尔加用力点头。“那时候,你才五岁,你哥哥七岁,爸爸mama要去跳舞,你们就来跟我过夜。记不记得早上我不许你起床,直到我自己睡够了?”我又问。奥尔加格格的又笑,拚命点头。“你现在几岁?”我推了她一下。“十一岁。”“那都七年了?”我说。“对嘛!”她说。说着说着,奥尔加拿出一个信封来,抽出两张照片,说“这个你带回去给陈爸爸和陈mama,叫他们早点回来看我。”我沉默了一下,问她:“你真的还记得他们?”奥尔加慢慢的点头。“那你还记得另外一个人罗?也是我们家的。”我说。她又点点头。“他哪里去了?”“天上。”我把下巴顶在奥尔加的头发上,轻轻的把她抱在怀里摇晃。“ECHO要走了,你知道吧!”小人没有动,斜过去看她,她含着好满的一眶眼泪。“来!”我紧紧抱住她,把她靠在我肩上。“来——让ECHO再给你讲一个故事——有关另外一个星球的故事,跟E·T·那种很像的——”“听不听?”我微笑着把奥尔加推开一点,看住她的大眼睛,又对她鼓励的笑一笑,这才再把她抱着,一如小时候哄她睡时一样。“在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远得快到月亮那么远的地方,有一个民族,叫中国。那儿的人,在古老古老的时代,就懂得天空里所有的星星,也知道用蚕叶的丝,织出美丽的布料来做衣服,在那个国家里,好多好多的人跟我们这边一样,在穿衣、吃饭、唱歌、跳舞、有时候他们会哭,因为悲伤。有时候他们笑,并不一定为了快乐——”“你就是中国过来的。”奥尔加轻轻的说。“真聪明的孩子——有一年,中国和日本打了好久好久的仗,就在两边不再打的时候,一个小婴儿生了下来,她的父亲母亲就叫她平,就是和平的意思——那是谁呢?”“你——”奥尔加说,双手反过来勾在我的颈子上。“对啦!那就是我呀!有一天,中国神跟加纳利群岛天上的神去开会了,他们决定要那个叫做平的中国女人到岛上来认识一个好美丽的金发女孩子——”“我出来啦。”奥尔加仰头问。“听下去呀——神呢:叫这两个人去做一——生——一世的好朋友,等到七年以后,才可以分开。亲爱的——你,现在我们认识七年满罗。那个中国神说——嗳,中国的回中国去吧,走罗!走罗!还有三天了,不能再赖了。你看E·T,不是也回他的星球去了——”奥尔加瞪住我,我轻轻问她:“今晚如果你留下来,可以睡在我的床上,要不要?”她很严肃的摇摇头:“你不是说只有七年吗?我们得当心,不要数错了一天才好。”“那我送你回家,先把眼泪擦干呀!来,给我检查一下。”我们默默的凝视了好一会儿,这才跑到门口去各自穿上鞋子,拉着手,往甘蒂家的方向走去。那个孤零零的晚上,为着一个金发的小女孩,我仰望天空,把那些星月和云,都弄湿了。是的,我们要当心,不要弄错了日子。神说——还有两天了。银行的那扇门——经理室的,在我又进去的时候被我顺手带上了。坐在米盖的对面,缴在桌上的是两张平平的美金本票,而不是一堆乱七八糟的现金。“你怎么变的?”米盖笑了起来。也不讲,轻轻叹了口气。“请你把这两张支票再换成西币。”我说。“什么?”“想了一下,觉得,留下来也好,台湾那边不带去了。”“换来换去已经损失了好多,现在再换回来,凭空亏了一笔,为什么?”“三年前,我们不是有个约定吗?你忘了亲爱的朋友。”我轻轻说。“约定,也不过是两个人一生中的七天。”米盖苦笑了一下。“而且在十年之后。”我笑着笑着,取了他烟盒里一支烟,说:“一九九三年,夏天,瑞士。”米盖把头一仰,笑着伤感:“你看我头发都白了。”“那时候,如果不死,我也老了。”我说。“没关系,ECHO,没关系,我们不是看这些的,我——”我把左手向他一伸,那几颗小钻镶成的一圈戒指,就戴在手上,我说:“戴到一九九三年,夏天过后,还给你,就永别了。”“在这之前,你还回来吗?”我叹了口气,说:“先弄清这些支票,再拿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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