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疫_第17节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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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节 (第6/6页)

线。至于他力所能及的,就是使他们重新同拉乌尔取得联系,当然这不可能在两天以内办妥。

    “我明白了,”朗贝尔说“就是说一切都得重起炉灶。”

    两天后,拉乌尔在路角上证实了加西亚的说法:城市外围地区曾禁止通行。必须同贡扎莱斯再度取得联系。两天后朗贝尔同那个足球运动员一起进午餐。

    “我们真笨,”贡扎莱斯说“我们早就该考虑好碰头的办法。”

    朗贝尔完全有同感。

    “明天早晨,我们到那两个小家伙家里去,把一切都安排好。”

    次日,两个年轻人不在家。他们只好留下一个约会的时间,定在第二天中午国立中学广场见面。朗贝尔下午回家时遇到塔鲁,他的面部表情引起了塔鲁的注意c

    “怎么,事情不成吗?”塔鲁问他。

    “重起炉灶搞累了。”朗贝尔说。

    他又再次提出邀请:

    “今晚请过来。”

    当晚两个人走进朗贝尔的房间时,他躺在床上。他起来在预先准备好的杯子里斟了酒。里厄拿起了他的酒杯问他事情是否正在顺利地进行。记者说他把全部环节从头至尾又干了一遍,现在已到达前一次同样的程度,他即将去赴最后一次约会。他喝了一口酒又说:

    “当然罗,他们还是不会来的。”

    “不要把这看成是一种规律嘛。”塔鲁说。

    “你们还没有懂得。”朗贝尔耸耸肩膀说。

    “没懂什么呢?”

    “鼠疫。”

    “啊!”里厄叫起来。

    “不,你们没有懂得,就是这个要叫人重起炉灶。”

    朗贝尔走到他房间的一个角落里,打开一台小型留声机。

    “这是什么唱片?”塔鲁问“听上去怪熟的。”

    朗贝尔回答说是《圣詹姆斯医院》。

    在唱片放到一半的时候,远处传来两声枪响。

    “不是一条狗便是一个逃犯。”塔鲁说。

    过了一会,唱片放完了,可以听到一阵救护车的呼啸声,声音越来越大,在旅馆房间窗口下面经过,渐渐微弱,直至最后完全消失。

    “这张唱片听了使人怪难过的,”朗贝尔说“我今天已足足听了十遍了。”

    “您那么喜欢它?”

    “不,但我只有这一张。”

    过了一会儿,朗贝尔又说:

    “我对你们说还得重起炉灶哪!”

    他问里厄卫生防疫队工作进行得怎样。里厄回答说有五个队在工作,希望再组织一些。记者坐在床边,好像一心专注在他的指甲上。里厄打量着他蟋曲在床边的粗矮壮健的身形。忽然他发现朗贝尔在注视着他。朗贝尔说:

    “您知道,医生,我对你们的组织考虑得很多。我没有和你们一起工作,有我的理由。还有,我认为自己还是个不怕冒生命危险的人。我参加过西班牙战争。”

    “是在哪一边?”塔鲁问道。

    “失败者的一边,但从那时起,我思考了一些问题。”

    “思考什么?”塔鲁问。

    “勇气。现在我明白人是能够做出伟大的行动的c但是如果他不具有一种崇高的感情的话,那就引不起我的兴趣。”

    “我的印象是,人是任何事情都能干的。”塔鲁说。

    “不见得,他不能长期受苦或长期感到幸福,因此他做不出任何有价值的事来。”

    他看了他们一眼又说:

    “您说说,塔鲁,您能为爱情而死吗?”

    “我不知道,但目前看来不会。”;

    “对啦,但您能为理想而死,这是有目共睹的事。为理想而死的人我是看够了。我并不相信英雄主义,我知道这并不难,而且我已懂得这是要死人的事。使我感兴趣的是为所爱之物而生,为所爱之物而死。”

    里厄一直留神倾听着记者的话,始终望着他。这时他和颜悦色地说:

    “人不是一种概念,朗贝尔。”

    对方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激动得脸色通红。

    “人是一种概念,不过,一旦脱离了爱情,人就成为一种为时极短的概念。而现在正好我们不能再爱了,那么,医生,让我们安心忍耐吧。让我们等着能爱的时刻到来;如果真的没有可能,那就等待大家都得到自由的时候,不必去装什么英雄。我嘛,只有这点想法。”

    里厄站了起来,好像突然感到厌倦起来。

    “您说得对,朗贝尔,说得完全对,我丝毫没有叫您放弃您想干的事情的意图,您的事我认为是正确的,是好的。然而我又必须向您说明:这一切不是为了搞英雄主义,而是实事求是。这种想法可能令人发笑,但是同鼠疫作斗争的唯一办法就是实事求是。”

    “实事求是是指什么?”朗贝尔突然严肃起来问道。

    “我不知道它的普遍意义。但是就我而言,我知道它的意思是做好我的本分工作。”

    “啊!”朗贝尔怒气冲冲地说“我不知道我的本分工作是什么。我选择了爱情,也许这事儿做错了?”

    里厄面对着他,有力地说道:

    “不,您没有做错。”

    朗贝尔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

    “你们二位,我看你们在这一切活动中,一点也不会失去什么:在正路上走嘛,总是容易的。”

    里厄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说:

    “走吧,我们还有事呢。”

    他走了出去。

    塔鲁跟在他后面,但刚走出去又改变了主意,回过头来对记者说:

    “您知道吗,里厄的妻子在离这里儿百公里之外的一个疗养所里?”

    朗贝尔做了一个表示惊异的动作,但塔鲁已走开了。

    第二天一大早,朗贝尔打了个电话给里厄:

    “在我找到离开这座城市的办法之前,您能同意我跟你们一块儿干一阵子么?”

    对方在电话里沉默了一会儿,接下来说:

    “行,朗贝尔。谢谢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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