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神之凄_第二章杜姨婆的葬礼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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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杜姨婆的葬礼 (第3/6页)

。但我不知道在我到之前,所有其他的人已经安静地等了二十分钟,正进入冥想状态呢。

    我母亲现在正在向杜姨婆鞠躬,她把香插入香炉中,然后口中轻轻念叨"唉!唉!"另外的人也照做不误,有人哭了,那几个越南老太婆大声哀号起来。现在轮到我鞠躬了。我感到有点内疚,这种内疚感我以前也有过——当我父亲给我行洗礼的时候,我不相信我能得到拯救,当我端起圣餐的时候,我不相信葡萄酒就是基督的血,当我和其他人一起祈求出现奇迹治好我父亲的病的时候,我觉得他已经死了很久了。

    突然,我喉头发出一阵哽咽,把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连我自己也大吃一惊。我慌忙想控制住,但一切都崩溃了,我的心破碎了,悲愤之情倾泻而出,我无法阻止它。

    我母亲的眼睛也湿润了,她透过眼泪朝我微笑。她知道这种悲伤不是为杜姨婆,而是为我父亲而发的。因为为了这声哭泣,她等了很久很久,从我父亲的葬礼那天算起,足足等了二十五年。

    那年我十四岁,充满了愤世嫉俗的怒火。我和我母亲、弟弟坐在客厅里,等待再过半个钟头就要开始举行的祈祷仪式。我母亲正在责备我,因为我拒绝走到棺材旁去看我父亲的遗体。

    "塞缪尔已经说过再见了,塞缪尔正在哭。"她说。

    我不想悼念躺在棺材里的这个人,这个病人已经瘦得不像样子,他呻吟着,衰弱无力,直到临终一直在用可怕的目光搜索我的母亲。他与我的父亲一点也不像:我的父亲是那么富有魅力,那么强壮、仁慈,总是慷慨大度,笑声不断,无论出了什么问题他都能很好地解决。在我父亲眼中,我是完美无缺的,是他的"珍珠",而我和我母亲总是口角不断。

    我的母亲擤了一下鼻子,"什么样的女儿呀,在自己父亲面前连哭都哭不出来?"

    "躺在这儿的这个男人不是我的父亲。"我沉着脸说。

    我母亲一听到这话马上跳了起来,给了我一个耳光。"太可恶了!"她喊道。我惊呆了,这是她第一次打我。

    "好呀!你哭不出来,我叫你哭。"她一次又一次地打我耳光。"哭!哭!"她疯一般地号叫起来。但我还是坐在那儿像一块石头。

    最后,我母亲意识到她干了什么,咬了一下手背,用中文咕吹了几句,然后牵着我弟弟的手,撇下我走了。

    于是我就一个人坐在那儿,怒气冲冲,同时又有一种得胜之感,尽管不知道我到底战胜了什么。也许因为我不知道,我发觉自己正向棺材走去。我喘着粗气对自己说,我是对的,错的是她。我打定主意不哭,而从未想到我会有什么样的感觉。

    但就在这时,我看到了他,面无血色,瘦弱不堪。他并没有平静地和上帝安息在一起,他的脸是严厉的,好像仍在弥留之际作痛苦的挣扎。

    我的呼吸急促起来,我竭力想往后退,想不哭出来,以至感到喘不过气来。我冲出房间,来到外面,大口大口呼吸新鲜空气。我怒气冲冲、满脸泪痕地跑上哥伦布大街,一直跑到海湾,也不管那些怔怔盯着我的游人。结果,我错过了葬礼。

    打那以后,我和我母亲的关系就一直那么紧张。我们两个都赢了,也都输了。我至今还不能肯定我们究竟为何要吵起来。我母亲不断提起我父亲,提起他的悲剧,但从来不提葬礼本身。直到今天我从来没有在我母亲面前哭过,也没有提起过我对我父亲的感情。

    相反,我竭力要把我对他的回忆隐藏起来——他的微笑,他穿过的外套,他站在讲坛上的风采等等。但那时我没想到我回忆的只不过是照片上的形象。实际上,我回忆得最清楚的是他病倒的那些时候。"珍珠,"他从病床上无力地喊我,"要我帮你做回家作业吗?"我摇摇头。"珍珠,"他从沙发上叫我,"帮我坐起来。"可我假装没听见。

    直到今天我还经常梦见我父亲。在我的梦中,他总是躲在一家有着上百个房间、上百张躺满病人的病床的医院里。我沿着长长的走廊走着,寻找他的踪影,在这过程中,我肯定看到了每一张面孔,每一种病情,经受了每一种可能发生于rou体和心灵的恐惧。每一次我看到的都不是我父亲,我的信心动摇了。

    这梦还有许多种变化。事实上,前不久我还做过一次,在这个梦里,我到医院去做体检,看看多发性硬化症是否有所发展。一位医生还没作解释,就把我推进一个住着特危病人的病房中,我大喊起来,"你不能这样对待我!你必须作出解释!"我喊了又喊,喊了又喊,可是没人理睬。

    就在这时我见到了他,他就坐在我前面一张肮脏的帆布床上,穿一身满是泥巴的睡衣。他是那么老,那么瘦,瘦得令人心寒。在那么多年的等待和被人漠视后,他的头发斑白了。我坐在他身边,轻声呼唤他,"爸爸?"他抬起那双孤独无力的搜索的眼睛。当他看到我的时候,他吃惊地哭了——然后他哭啊,哭啊,哭得那么高兴!——最后我高高兴兴地把他带回家来了。

    杜姨婆的葬礼终于结束了。我们全都站在外面,海湾开始起风了,风钻进我们薄薄的外套,裙子也被吹得旋转起来。我的眼睛刺痛了,我感到浑身无力。

    我母亲静静地站在我身旁,时不时地瞧我一眼。我明白她想和我谈谈刚才发生的事,不是为葬礼上的倒霉事,而是为我哭的问题。

    "还好吧?"我母亲轻轻地问道。

    "没事,"我回答道,竭力显出正常的样子,"菲力和孩子们该到了。"我母亲从毛线衣袖子中抽出一条手巾,一言不发地递给我,指指她自己的眼睛,提醒我睫毛油化开来了。

    就在这时,宝宝过来了。"好家伙,这事真有点怪,"他说道,"可我想,老太太要的就是这种葬礼,她总是有点那个。"说着,他用手指敲了两下自己的脑袋。

    我母亲皱了皱眉头,"什么那个?"

    宝宝嬉皮笑脸地说,"你明白,嗯,与众不同的,非同寻常的——一个好老太太!"他瞧瞧我,耸耸肩。然后,脸上露出松了一口气的神态,"哇!咪咪已经在车上了,快开了,你们家去公墓吗?"

    我摇摇头。我母亲吃惊地朝我看看。

    宝宝走到一辆闪闪发光的黑色卡玛龙车边,咪咪溜了进去,以便他开车。"我别无选择。妈要我去当执绋人。"他伸伸手臂。"我的拿手好戏是吹号。"他拧开车上的收音机,随着音乐节拍手舞足蹈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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