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国(下)_第五十二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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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二章 (第2/4页)

平整的感觉。她止不住又用手抚摸起脸上那两横三竖的伤痕,发现大多还是平滑的。倘若世人都在昏暗的触摸中交往,自己还是一个十全十美的女人。

    她想到自己曾经多么渴望头发长起来。及至阴阳头那剃光的一半慢慢长出短发,将长发也削短取齐后,头发便一个月一个月长成了模样,这给她带来了很大的安慰,但也并不像原来期望的那样令她激动。她曾经每日每夜盼望结束“牛鬼蛇神”的日子。当有一天得知自己从“牛鬼蛇神”中被“摘”了出来,她既高兴又有些麻木,奇怪的是居然还有点若有所失。她把这种若有所失的感觉在心中体会了一番,当想到再不需要装疯,再不需要受人监视,再不需要顶着“牛鬼蛇神”的帽子过日子时,确实觉得失落了什么一样。这种感觉和今天的感觉是一样的。这么想着,她便面对着镜子有点走神地微笑了一下,那个微笑含着对自己的一丝批判,莫非自己就心甘情愿当一辈子“牛鬼蛇神”?装一辈子疯?不,她要开创自己的新生活。范排长笑眯眯的目光和卢铁汉高高大大的身材浮现了出来。她一下站起来,准备将自己妥当地打扮一下,去见卢铁汉。想到卢铁汉电话里那迟钝、苦恼、寂寞的样子,她觉得自己今天不应该扮演面孔受审查的角色,而应该扮演让男人感到安慰、鼓舞、刺激和吸引的角色。

    傍晚时分,她干干净净地出发了。大革命年代一切打扮要和不打扮一样,她穿了一件新一点的短袖白衬衫,一条淡灰色上有许多红葡萄斑点的裙子,把头发梳整齐就出发了。

    走过校门口传达室时,又遇见范排长站在那里背着手和几个老师说话,目光朝她略打量了一下,她微微地朝他露出一丝打招呼的微笑,便快步走了。

    坐公共汽车到了木樨地,又换公共汽车经长安街去天安门,马路上到处是浓烈的文化大革命气氛,两边贴满了大标语,其中“打倒中国最大的赫鲁晓夫刘少奇”的标语最触目。

    在几座楼上和几个大烟囱上,都高高张贴着这样的大标语。一队一队的学生队伍在马路上流过,向路边散发着大雪纷飞的传单。一辆又一辆宣传车追过公共汽车向前开去,宣传车上的高音喇叭沿途呼喊着“打倒刘少奇”的口号。米娜这才发现,这是一年来自己第一次来到北京街头。自从一年前的夏天成为“牛鬼蛇神”后,她就像只老鼠一样蜷在北清中学的校园内,挨批、挨斗、捱日子;就是最近获得了自由,她也没有想到要上街,似乎上街已经不是她的权利。这样想着,她倒感谢起卢铁汉来。马路上喧天闹地的文化大革命气氛虽然让她一阵阵紧张,宣传车风驰电掣驰过时,她每每胆战心惊一番,然而,最终想到这和她没有关系,便把这一切当作好看的景象。她毕竟有了上街的权利,有了观看大革命的权利。

    车过了西单,前面不远就是天安门了,却停住不走了。一片震天动地的高音喇叭声,铺开一个人山人海的世界。所有的乘客都下了车。这段长安街黑压压地堵满人,一眼望过去几乎看不到尽头。米娜犹犹豫豫地随着人流往前走,及至发现在汹涌澎湃的人群中穿行并没有什么危险,便胆怯地随着人流往前进。她终于看清了密集的人群是围在中南海新华门及两边的长安街上的,近百辆高音喇叭车响彻云霄的口号都是“打倒中国的赫鲁晓夫刘少奇”在波涛起伏的学生队伍中,她看到了许多大专院校红卫兵组织的横幅与红旗。一辆辆由卡车改装成的宣传车上边也张贴着各校红卫兵组织的名字。在新华门,十几辆卡车并排在一起,搭成了临时的主席台,上边挂着一幅数十米长的红布白字横幅:“揪刘前线总指挥部”在主席台下搭起了上百个席篷和帆布帐篷,是日夜在这里战斗的红卫兵的营地。透过敞开的帐篷门,可以看见很多红卫兵一脸黝黑地顶着湿毛巾坐在里面,想必是熬了不止一个通宵。在拥挤不堪的人海中,一些军队的医护人员背着军用医疗背包,在一个个席篷和帆布帐篷中出没着。一辆辆宣传车上的高音喇叭都朝向新华门与中南海的红围墙呼喊着口号:“与刘少奇血战到底,不获全胜誓不收兵!”“刘少奇从中南海滚出来!”“打倒中国最大的赫鲁晓夫!”听到一份《最最严正的声明》,勒令刘少奇“在二十四小时之内滚出中南海,否则一切后果自负。”

    米娜稍有点惊怕地穿行着。忽然,她看到了北清大学红卫兵的宣传车、横幅和红旗。

    在一辆宣传车上,一个面庞长大、身体壮阔的人让她不由得浑身哆嗦了一下,那正是马胜利,他正对着车下的一群人指东划西地指挥着。可能有什么事让他恼火了,他用手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地方横眉怒目地呵斥着什么。米娜觉得浑身上下被抽筋一样,恐惧地低下头,匆匆忙忙穿过密集的人群朝前走去。

    终于,到了天安门广场。回头望去,黑压压的人群几乎蔓延到这里。在天安门城楼两边的检阅台下也贴着巨幅标语:“打倒中国的赫鲁晓夫刘少奇。”这巨幅的标语朝向整个广场,广场上也是一派大革命的气氛。一辆辆宣传车载着红卫兵响着高音喇叭呼啸而过,一支支红卫兵队伍也雄纠纠地走过,朝新华门方向汇集。米娜觉得约错了地方,看来卢铁汉对北京的革命形势也不全都清楚。当她按约定地点来到纪念碑下时,情绪略微松弛下来。

    广场上三五成群游荡的人大多是看革命的,不是干革命的,回想起刚才穿越新华门时,马路边上站的很多市民也是围观的。她用手绢擦了擦脸上和脖颈上的汗水,把被汗水粘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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