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布林的魔术师_第八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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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第6/12页)

。他连对别人表示同情的力气也没有了——他只能感到惊奇。原来那些神秘的力量就是这么于的,他想;他们拿一个人要了一番,然后当垃圾那样撂掉。不过干吗偏偏挑中他呢?干吗挑中这个女人呢?她哪儿比不上那些坐在歌剧院包厢里、用长柄望远镜望着下面池座里的观众们的养尊处优的贵妇人呢?难道一切都凭机遇吗?如果是这样,那么机遇就是上帝。但是机遇是什么呢?宇宙也是机遇吗?如果宇宙不是机遇,那可能只有宇宙的一部分才是吗?

    他看见过来一辆敞篷四轮马车,就对赶车的招招手。马车停住了,他爬上车去。街对面的那个女人用责备的眼光盯着他。她的眼睛好像在对雅夏说话:你也把我撇下了吗?赶车的扭回头来,但是雅夏想不出跟他说什么。他想要上医院去,然而只听得他自己说的是:“尼兹卡街。”

    “门牌号码多少?”

    “我记不得号码了。我会指给你看的。”

    “好吧。”

    他明知道这么晚去找那个黄皮肤的妇人和她弟弟——布宜诺斯艾利斯来的人贩子——简直是发疯,可是他没有别的办法。沃尔斯基有妻子儿女;雅夏明白他不能在这种情况下闯进他家去。也许我该去叫醒埃米莉亚吧?他想。不能;连泽菜特尔也不会乐意见我。他几次想到搭火车上卢布林去,但是决定不这样做。他一定要安排玛格达的丧事。他不能就这么撇下尸体跑掉。反正警察局肯定已经知道上一晚闯进查鲁斯基家的就是他。在卢布林被捕,还是在这儿华沙被捕的好。至少可以避免让埃丝特亲眼看到这个场面了。再说,博莱克在皮阿斯克等着他。他不是好多年前就警告过雅夏他要杀死他吗?最好的出路是离开这个国家。也许上阿根廷去。可是他的脚这个样子,怎么行啊…敞篷四轮马车顺着特洛马茨卡街、莱什诺街行驶,然后驶到伊龙街。在那儿拐到斯莫特哈街。雅夏没有打吨儿,只是弯身坐着,好像得了热病,在发冷。他眼下更关心的是,这么晚去找泽弗特尔有失体统,把自己的处境暴露在她和她的房东们面前感到丢脸,至于对玛格达的哀悼或者对自己的脚要被截掉的恐惧,倒比较淡薄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梳子,梳了梳头发。他整了整领带。一想到他经济桔据的情况,他吓呆了。办一件丧事得花几百卢布,他可一个子儿也没有。他可以卖掉那两匹拉车的马,但是警察在追踪他,他一踏进弗雷塔街上的公寓,就会把他抓起来。最聪明的办法是到警察局去自首。他会得到需要的一切:有个睡觉的地方,得到医疗护理。是啊,这是唯一的出路,他对他自己说。不过他该怎样进行呢?叫住一个警察吗?请人用车送他上警察局去吗?刚才别的路上这种司法人员倒很多,眼前却一个也没有。街上一个人也没有,所有的大门都上了锁,所有的窗子都关上了。他想吩咐赶车的送他到最近的警察局去,可是他感到太害臊,没有这样做。他会当我发疯了,雅夏作出了判断。就凭我走路一瘸一拐,他就会起疑心了。尽管雅夏忧心忡忡,还是无法摆脱自己的自尊心和虚荣心。——一最好的出路是死!我要一了百了。也许就在这一夜!

    主意打定,他顿时变得比较平静了。好像他已经停止思想了。敞篷四轮马车驶到尼兹卡街,向东拐回来,向维斯杜拉河赶去,可是雅夏想不起是哪一所房子了。他确切记得周围有道木栅栏,有个院门,然而看不见这样的院子。赶车的停住了马车。

    “也许在靠近奥科波瓦街的那一头。”

    “不错,也许是吧。”

    “我不能再拐回去了。”

    “我看就在这儿下车,自己去找吧,”雅夏说,明知道这样做真愚蠢;每走一步他得花好大的劲儿呢。

    “随你的便。”

    他付了车钱,爬下车来。那条受伤的腿在膝关节处麻木了。等马车驶走了,雅夏才发觉眼前有多暗。只有几盏冒着烟的街灯,一盏同另一盏中间隔着好长一段路。街道没有铺路石,尽是土坑和土堆。雅夏向周围望望,但是什么也看不见。好像这是哪一个乡村里的一条路。也许这里根本不是尼兹卡街吧?会不会是米拉街或者斯塔夫卡街呢?他伸手到口袋里去掏火柴,尽管他明知道没有火柴。他向奥科波瓦街一瘸一拐地走去。他到这儿来,真是发疯。一了百了吗?你该怎么办呢?你不能在大街中央L吊或者服毒啊。上维斯杜拉河去?—一那可要好几俄里哪。墓地上吹来一阵微风。他突然想要大笑。哪一个处在这么进退两难的境地过吗?他一瘸一拐地直走到奥科波瓦街,可是他要找的那所屋子不见了。他抬起眼睛,只见密密麻麻地布满星星的黑色的天空,它只关心着天上的事务。有谁来关心一个甘心自投罗网的尘世间的魔术师啊?雅夏一瘸一拐地走到墓地。这些人的生命结束了,帐目结清了。如果他找得到一扇敞开的院门,一个敞开的墓xue,他情愿在那里躺下,给自己举办一次地道的犹太葬礼。

    他还有什么别的出路吗?

    6

    但是他还是顺着原路走回去。他对脚痛变得习惯了。让它撕裂,让它灼痛,让它化脓吧!他走到斯莫特查街,再往前走。他突然看到那所房子了。就在眼前:栅栏、入口处。他碰碰大门,门开了,露出通向赫尔曼jiejie寓所的楼梯。屋里人已经起床了;灯光从窗口里透出来。得了,命运还不要我就死哪!他没有受到邀请就闯进去,感到害臊。他一瘸一拐,披头散发,衣衫不整,可是在心里鼓励他自己:反正这不是头一回,以前来过的嘛。他们不会把我撵走的。即使他们要这样做,泽弗特尔会跟我一起走的。她爱我。黑暗里亮着的灯光使他恢复了生气。他们会替我的脚想些办法的。也许还能保全哩。他想到大声叫唤泽弗特尔,这样可以让他们知道他来了,不过再一想就认为这样做是愚蠢的。一瘸一拐地走到楼梯前,他开始上楼。他尽量弄出声音来,为了表明自己来了。他已经准备好了开场白:一个不速之客!出了一件非常离奇的‘耳情。但是屋里的人们分明在全神贯注地十他们的事情,没有留意屋外发生什么事情。得了,什么事都会过去的,雅夏安慰他自己。那只金匠的戒指上刻着什么字?——“此物亦必湮灭。”他轻轻地敲敲门,可是没有回音。他们准是在另一个房间里,他作出判断。他敲得响一点,但是听不到脚步声。他站在那儿,又害臊,又自卑,准备抛弃他剩下的那一丁点儿自尊心。就拿这件事来抵偿我的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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