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步_第五章 首页

字体:      护眼 关灯

上一页 目录 下一页

   第五章 (第2/8页)

的大褂。抖开大褂时你闻到一股清爽新鲜、愉悦神经的肥皂味儿。弯腰从酱红色手提包里往外摸大褂时,她的臀部不可避免地翘起来一二所有的短跑运动员伏在起跑线上静候发令员的枪声时都是这样翘着屁股—好像随时都要向前飞跑—也不可避免地使她的某几部分远离了你,而这一部分靠近了你—这简直可以套上物理学上伟大的守恒定律—得到多少就要付出多少—脑袋离你远了,屁股则靠你近了;反过来也一样

    奇怪的是,当她直立在你面前时,你几乎是冷静的,但当她打破了这平衡。摆出一副离弦之箭的架势时—尽管时间只有一分钟—,你的冷静随即土崩瓦解。整容师臂部的辉煌光彩更坚定了你不惜一切代价争取活着的信念。那辉煌的光彩代表了活在人世的美丽趣味。

    她拿着白大褂时曾经对你嫣然一笑,笑容沉重地打在你的脸上,使你感到无地自容。脸皮充血,使被石灰腐蚀过的皮肤疼痛起来。

    最后,她又从酱红色手提包里掏出一副薄如苍蝇翅膀的透明乳胶手套,卿啦卿啦套上手。她脚上Q拉着两只古老的绣花缎子鞋,绣花图案:风凰戏牡丹。左右一致。她用左手抚平右手上的手套皱纹;用右手抚平左手上的手套皱纹。一切准备就绪。她婀娜多姿站在你面前,面带微笑。这一瞬间也是漫长的。你想起了京戏演员的亮相和一

    幅推销痔疮栓剂的白色广告。科学被特异功能逼到墙角上,便举起了一面盾牌。盾牌上有一个篆书大家:场。

    她的“场”强烈地干扰着你的“场”使你的“场”发生混乱。你产生了强烈的腹泻感。

    想当年,物理教师的母亲被战争吓破了胆,一听到枪炮声就腹泻。

    “你紧张吗?"整容师微笑着问“不要怕,相信我,为活人整容和为死人整容并无本质上的区别,区别在前者需要消毒无菌;后者需要涂脂抹粉。相信我的手艺。”

    她高高地举起两只手(只差两支“化痔灵”),微笑着说“请相信我的手。”

    你感到“场”秩序正常恢复正常,她的微笑,确实起到了某种搀杂清凉药物的栓剂的作用。

    “你去一下厕所。”她含蓄地说。

    现在,她把一个浅蓝色的大口罩蒙住了嘴巴。她拿过一面镜子来。她说:

    “照照吧,他马上就要变成另外的模样,尽管我会使你变得更美好,但俗话说,‘生处不赚地面苦’,‘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敝帚自珍’,还是请你看他最后一眼。”

    物理教师对整容师充满好感,便愉快地顺从她的吩咐:让去厕所就去厕所,让照镜子就照镜子。

    你在镜里看到了细长的眼睛;你恨那臃肿下垂的上眼皮。你看到了光洁挺拔的鼻子。你对鼻子充满仇恨,盼望着她在上边拉一条口子。你端详着镜子里那张被生石灰腐蚀得焕发着菜黄色的脸。就像刚刚脱壳的金蝉打量着留在草茎上的蝉蜕。

    就在你端着镜子打量着镜子里的脸时,两只闪闪发光的眼睛压在菜黄色的脸皮_L—她在你的头后俯下身来。一股奇异的香味从她的头发里散发出来。你沉醉在这股令人胆战心惊的香味里,每个细胞都在跳跃。她的乱蓬蓬的头发几乎触到你的颈子上,很快—也许是你

    刚被剃光毛发,十分敏感的头皮自己靠拢上去—她的一络沉甸甸头发垂在了你的头皮上。比感受到自己的头发存在更要深刻、更要微妙地感受她的头发的存在。你的头皮敏感而多情,被她的头发按摩放射静电,这是物理学!毛细血管膨胀,头皮充血,一切欢乐与狂喜都是充血的伴生物或伴生着充血。你简直想哭。

    她说—声音从蓝色口罩里穿出来,使声音重浊,显得更加探厚:“尽管这张脸并不怎么样,说实话我也不喜欢它,但要扔掉它,

    还是要慎重,请你三思,俗话说,‘遇事要三思,过后赚便宜’。”

    你说:“我不后悔。”

    镜子里她的眼闪烁着,把背景上你的脸照得一片昏暗。

    她示意你放下镜子;你放下镜子。她让你躺到那块刚支起来的铺板上,你躺到铺板上。铺板嘎嘎吱吱地响着。不要怕,不响的床是不存在的,不要怕,这床足可承担两个人的重量。

    “请闭上你的眼睛,”她说,你看了一眼她的脖子“为了减轻你的痛苦”她脖子上有两道很深的皱纹“我给你注射一点麻醉药,”这两道皱纹唤起你几分凄凉感“你可能怀疑我的注射技术,请打消顾虑,”她举着一支装着无色透明药液的针管,单手cao纵,让十几滴药液从朝天的银针尖上涌出“我到医学院学习过,当然是冒充医生—高级的外科医生,’她用镊子夹着一个饱含酒精的幽蓝的棉球“人脸就是一块泥,要捏成什么样就捏成什么样,愿意看我?以后会让你看个够,”一滴酒精冰凉地落在你的鼻尖上,你倒吸了一口凉气“请你闭上眼睛吧!’你顺从地闭上了眼睛。

    你感到自己如同含着母亲的rutou即将人睡的幸福婴儿。沉睡多年的记忆膝鹿胧胧地在头脑深处窃窃私语着。

    酒精的浓烈气味使你不愉快,但酒精在脸皮上制造的凉意却使你产生一种冒险后的冰凉的喜悦—冒险与性有着密切的联系,据说第一次跳伞的男人往往伴有不自觉的射xx精现象,你喋喋不休地对我们说着。

    不要怕,不要怕…”她的声音来自高空,朦胧而神秘,具有催眠效果“不要怕…”你的嘴唇不自觉地翁动着,你的声带不自觉地轻微颤动着,你不自觉地发出呜呜呀呀地鸣叫声—这是含着xx头的婴儿发出的声音。

    突然,一下尖锐的刺激斩断了甜蜜的朦胧,无数根有尖嘴的虫子在你皮rou之间钻动,麻醉开始了。

    “痛吗,一”她问。

    你不吱声,因为你的脸麻木了。你的脑子感觉到你的脸已经轻职飘地离你而去。

    “好啦!”她说,手术已经做完了。

    麻醉尚未消除。嘴巴不能说话。你的脑子认为手术尚未开始,你的耳朵就听到她说:

    “好啦!手术己经结束啦厂

    三天之后的中午,整容师通知你:马上就要给你揭开蒙脸的纱布,你不要激动,我有绝对的把握相信,手术会成功的。退一万步说,不成功也不要紧,我们可以对不合适的地方进行修改。

    你被黑暗憋得心情不好。手术后整容师在你脸上菠上了大蚤的纱布,只留出鼻孔供你呼吸。留出嘴巴供你吃饭。吃饭是一种享受,婆儿时代的甜蜜膝胧笼罩着整个进食过程。你拘谨地坐着,脚前围着一条柔软的毛巾,你猜想那是一条花毛巾。每次吃饭前,她总是把毛巾给你围在脖子上,饭菜的气味也压不例她头发上那股奇特的香味。你按捺不住好奇心,结结巴巴地问:“嫂子,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上一页 目录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