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海虹中短篇科幻作品_蜕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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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蜕 (第2/5页)

觉得自己的话很残酷“必须交给研究所。”

    “你…”他终于开口。同住了一个多月,他勉强可以听懂我说人类语言,但要自己说依然有些困难。

    “给研究所,你明白么?”我换成低哑的xue语,轻轻地问。

    透的眼睛忽然湿润了,他伸出右手,用手指在我的手背上温柔地弹、扣、揉、抹。这一切既熟悉又遥远,在黑暗世界里,萍水相逢的人们只需一声低哑的xue语,加上手指的触摸,就可以让两颗心靠在一起。

    但我知道透的手语中除了感激,没有别的意思。我带着微笑望着他的手指,刚蜕皮后充血的黏膜状皮肤已经变硬,呈浅褐色。假以时日,这一身皮肤会变得更加漂亮,更加坚硬,闪烁着陶瓷的釉光。

    “贡…”透正视我的脸“你的…已经结束了么?”第一次见到他时,这张脸是椭圆形的,两颊有些下垂,下眼皮总是浮肿,鼻翼太宽太肥,厚厚的上唇略向上翻。而现在──轮廓分明的长方脸,鼻梁尖挺,细长的眼睛炯炯有神,嘴唇薄削,下巴正中有一道凹痕,更添男子气概。

    “是的。”我说“我已经蜕过九次。完成任务了。”

    我的谎言岂不是情有可原的么?每一次的蜕变都是一次巨大的冒险,谁也无法预料蜕变后的容颜。我在这个世界的一切全靠演艺事业支持,倘使下一次蜕变成一个丑八怪,那我的生活就不再有明天。

    “…假话。”透望着我的眼睛,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来。

    如此真实的两个字却使我觉得受了伤害。

    我的牙齿咯咯直响,整个身体微微颤抖,无法抑制地颤抖。

    博士用左手紧紧按住我的后颈,死死地压住,右手中的针管不停推进,针尖扎进我的脊椎──是的,我感觉到了,虽然麻醉气体早已迷惑了我神经的痛感,但我依然感觉到了,那是一场战斗:注入我身体中的激素与我潜伏的本能在作战。

    战争旷日持久,上一次蜕皮至今已有七年,我几乎每一天都在与蜕变的欲望作战。以我的意志,以及药物,与之作战。

    博士是孙先生的弟子,先生去世以后,他一直照顾我。但我最感激他的一件事,是一个多月前,研究所接收到第二个xue人时,他立刻通知了我。

    “透的情况很稳定。”针头从我的骨髓里拔离。博士在这个时候谈透的事是想让我分心。“他的蜕衣真漂亮…你以前的也很漂亮。”

    “别提那个!”

    “你的心理有问题!”博士猛然提高了音量。但又立刻显出后悔的样子。他一定想起了孙先生。孙先生从不对我大吼大叫。孙先生对待一个地质考察队从地底裂缝里找到的“动物”如同对待从竹子里找到的小公主。

    孙先生。孙先生教我说人类的语言,使我终于被人类社会接受。孙先生使我在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异世界”里生存下来。孙先生陪我度过了两次蜕变期,看着我从毛虫羽化成蝶。然后孙先生静悄悄地,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

    孙先生替我做过的事,我也要帮透去做。

    颤抖转为战栗,进而开始抽搐。眼前的景物开始模糊,身体里涌动着火焰。这个身体在等待爆发,等待摧毁,等待撕裂旧的躯壳。我咬紧牙关,一声不吭,我要用理智抑制生理的冲动,哪怕借助药物。

    当我终于精疲力竭、神思昏沉地睡去,心里仍惦记着:

    ──孙先生替我做过的事,我也要帮透去做。

    草原上的风把战旗吹得猎猎作响。一只苍鹰从高空滑翔而下。我把沉重的银枪高高举起。

    锐利的枪尖直指蓝天,反射着耀眼的日光。

    我双腿一夹马腹,催马向山谷俯冲。

    在我身后,千军万马呼啸着,潮水般涌向山谷中的敌军…

    “贡?”

    我回过神来,关掉放映机。全息影片之所以引人入胜,是因为观众有强烈的现场感。按下放映键,这间空荡荡的大厅就变成了一望无际的草原。再按一下,魔法结束,一切还原。

    “我在看样片。”我转向穆森“片子反映怎么样?”

    “上映两星期,三条主要院线的上座率都超过九成。相当成功了。”

    我吁了口气“那就好。”

    “不过…”

    “怎么,还有什么问题?”

    “《花木兰》里最受欢迎的角色不是你。”

    “唔,是么?”我并不怎么在意,但依然无法装出兴高采烈的样子来“那么是男主角了?”

    穆森摇摇头,他低下身凑到离我面孔很近的地方,看着我的脸,缓缓地笑了:“是──透。”

    我理所当然地惊讶了:“可是他只有几分钟的镜头!”

    “与时间长短无关,他的外型很有震撼力,表演中再加那么点儿灵魂,绝对所向披靡。”

    我心里说不清有什么滋味,略微一笑:“这会儿怎么不催我把他送走了?”

    “两年时间,新闻早变陈了,没人有兴趣再纠缠你们的关系问题。不过,真没有想到,才两年时间,你就把他教得那么好。”穆森的语气变得诚恳“你是个了不起的女人。”

    “算了吧,我担当不起。”我三言两语打算送客,穆森却说还要找透商谈与镜像制片公司签约的事宜。

    “那去找他吧,还赖在我这儿干什么!”我抬高了声音。

    “贡,你最近有点焦躁,自己注意点儿。”

    “走啊!”赶走了穆森,我忽然泻了气。为什么会这样?我知道自己绝不是在嫉妒透的成功。他若成功融入人类世界,最高兴的人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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