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瓦黑瓦_第七章蓝花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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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蓝花 (第5/5页)

几朵蓝花全摘了送给她。

    她将头上几朵早已枯萎的蓝花轻轻丢到窗外,然后将那几朵新鲜的蓝花放到鼻子底下,用感激的目光看着我…

    我把我见到夏莲香的情形告诉了马水清。他把镜子摔在了地上“乔桉这个杂种!”

    这天,吃完晚饭,马水清说:“走吧,去镇上礼堂看演出去。”

    这一阵镇上各个机关以及周围许多村子都成立了文艺宣传队,因此镇上礼堂总有演出。我们都有点看腻了,不太想去。但马水清说:“今天晚上的演出好看,是会演,―个宣传财只出两个节目。看完了,我们去吃猪头rou。”

    于是我们一个个很过分地表现出去看演出的热情:是会演,当然去看。事实上,主要是因为有猪头rou。但我们―个个都装成没有听到马水清的最后一句话的样子。我、谢百三、刘汉林、姚三船、马水清,便横走成一排,去了镇上。

    看演出的人很多,窗台上都站了人,有几个孩子爬到了大梁上,像栖在黑暗中的乌鸦。我们手拉着手,像一根长钉子楔进了人群。所有的观众都仰着脖子看,看呆了的张着大嘴,样子很像让牙科医生检查牙齿。

    后来,邹庄也上来―们艮别致的节目:《四老汉的控诉》。

    第一个上台的人扮成一个瞎子,在台上一阵乱摸,然后走到台口,对观众说:“我老汉叫张三,让地主婆子弄瞎了我的眼…”

    说完又在台上摸起来。这时走上第二个人。他将手掌支在耳后,扮―个聋子,做出竭力听人说话的样子。他一直走到台口,说:“我老汉叫李五,耳朵当年被地主一巴掌打聋了…”第三个上台的人扮成―个瘸子,手按右膝盖,一路画着圈走到台口“我老汉叫丁三,这腿是被地主家的牛给踩残了的…”第四个上台的人扮成―个傻子,说:“我叫王五,狗财主将我关在黑屋里,那屋里常闹鬼,将我吓傻了…”四个人绕了几个圈儿,开始一个个地控诉,控诉一段唱―段,唱一段再绕一圈。

    正当台下看得津津有味时,马水清突然振臂呼喊起来“不准丑化贫下中农!――”

    台上的四千人一下怔住了,都立直了身子。

    马水清喊:“不准丑化贫下中农!――”

    那时,只要有人第―个站出来喊出什么,后面的人就会跟着喊什么。再说,这个节目确实有丑化的意味。台下的人经马水清这么一揭示,也都觉得那节目有问题。我们几个先跟着喊,接着―个个都跟着喊。其情形像一个人在听另―个人讲故事,一旁有个人突然说:“那故事是骂你的。”那人―听,觉得那故事像是骂他的,于是一下子跳了起来。

    台上的四个人木桩一般竖着,完全被呼喊声弄呆了。

    “滚下去!”

    那四个人一个个溜进了后台。

    这事情搞得很大,搞得后面的演出不能再进行,搞得―片沸沸扬扬。

    回学皎的路上,我问:“这本子不知是谁写的?”

    马水清说:“乔桉!”

    我立即问他:“你事先就知道?”

    马水清没有做出回答。

    后来我搞清楚了:邹庄没有人会写本子,便着人来学校找乔桉写本子,因为乔桉是邹庄人;乔桉不在,邹庄的人遇到马水清,就向他打听乔桉去哪儿了,并把找乔桉请他写本子的事顺便对马水清说了。

    事情很快闹到学校。高中部的一伙人说“乔桉这家伙很反动!”便把夏莲香放了,倒把乔桉扭到了那间屋子里。

    杨文富正在品酒似的小口喝汤,夏莲香突然出现在教室里。

    她从头到脚清洗了自己,换了干净衣服,头上插了几朵格外鲜亮的蓝花。她的脸色与眼神又回到了往日。清瘦更衬出她的成熟和一派少女风韵。杨文富手中的勺掉入汤盆,溅了―些浑浊的汤汁到那张狭小的脸上。

    夏莲香没有看杨文富一眼,只微带几分不好意思回到了陶卉她们中间。

    杨文富端着汤盆,凝住了―般。

    星期六下午,杨文富像条犯了错误的小狗似的,守在学校后面归家的路口,等着夏莲香。他采了一大把蓝花。

    夏莲香从桥上走过来了。当时阳光十分明亮,一弯木桥高高拱起,只将澄明的天空作为背景,把许多树木压到了视平线以下。经河水泛起的亮光―照,夏莲香更是夺目。

    杨文富立即直起了身子。

    然而夏莲香驻足桥头,任由清风吹了半天秀发,却转过身子往来路走去。

    ―股巨大的失落感顿时抓住了杨文富。他可怜巴巴地望着远去的夏莲香的背影。田野空空荡荡,寂寥无声。当夏莲香即将消失于―片树林时,杨文富不顾―切地向她追去。快追上时,他却放慢了脚步尾随其后。

    夏莲香过脸来,瞟了杨文富―眼,继续往前走。她要通过油麻地镇,走另一条路回家。她只想一人走。然而,杨文富总跟着,她便闪进―个小店铺,等杨文富走过来了,她突然走出来“你干吗总跟着我?走开!”

    杨文富站住了,用手抠人家的土墙。

    “你再跟着我,我就叫了!”夏莲香警告了杨文富,然后大踏步往前走。

    过了―会儿,杨文富还是跟了上去…

    从那以后,夏莲香宿舍的后窗台上,每天早晨总有一只洗净之后装了清水的蓝墨水瓶,里面插着几朵还带露珠的蓝花。然而夏莲香并一会这些蓝花,让它们一瓶又一瓶地枯萎掉。

    我说:“这是杨文富采的。”

    马水清说:“为什么就不会是刘汉林采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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