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松中短篇科幻作品_暗室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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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暗室 (第7/15页)

任一些。于是,紧急停止了人流。对话开始了。成人中的先知运用了最先进的通讯设备和翻译机器,与胎儿们隔了一层mama的肚皮,进行会谈。因为涉及六方——胎儿、先知、母亲、医生、仪器、仪器cao纵者,或可称作六方会谈。开天辟地第一次,成人们努力以最大的耐心,向胎儿们描述了虚空世界的真相,阐释了胎儿的真实来历,讲解了什么是zigong以及何为生育——多么的不容易呀,要珍惜呀,成年女性一年中只能释放出大约三十个卵泡,而男人每次射xx精却会产生三亿个jingzi,其中只有一个幸运的jingzi在闯过重重封锁线之后,有机会与卵泡中的次级卵母细胞亲密接触,还必须是在二十四小时以内······胎儿就是这样费尽周折才由受精卵发育而来的。成人中的先知进而论述了胎儿社会与成人世界的亲密关系,也从生命科学的角度概括了所谓死亡与出生的基本定义。

    成人说:“我们是你们的创造者呀。教给你们吧,说:爸爸mama。”

    胎儿说:“我们与你们不一样。但我们与你们是平等的。”

    按照阿尔法先生的说法,成人对于这件事情的处理并不太好。用俗话来讲,就是没有“摆平”他们的先知善于解决高精尖的问题,却往往在常识问题上十分无知。他们不能理解胎儿们的基本愿望。实际上就在会谈的过程中,大多数胎儿都变得对“创造者”充满反感,不仅仅因为他们屠杀了一千个胎儿——后来被追认为“zigong革命先驱者”而更是因为他们倨傲自大,他们冷漠武断,他们高高在上,他们喜欢教训。一个不幸的结果便是,甚至连胎儿社会中的那位先知,最后也放弃了自己的主张。他认为与胎儿社会之外的所谓超级智慧生物是无法沟通的,六方会谈浪费了时间和精力。

    “胎儿们暂时把对自由的向往放在了一边,而要首先争取与成人同等的生存权利。这是当务之急。”阿尔法先生回忆说。“这种想法很幼稚,cao作起来也很困难吧?”我深表同情地看着老人,心里念叨起他怪异的名字“卵觉”想笑也笑不出来。但这个时候我仍然对他怀有敬意。

    胎儿们郑重地提出,他们有权决定呆在他们想呆的地方。虽然,他们的确很想认识更大的世界是怎么一回事,但考虑到目前是这么一种状况,他们也可以选择不出去——永不离开zigong这个小天地。成人们说,笑话,这绝不可能,这违反物理、生物和社会法则。这些法则不是你们所能制定和掌握的。他们同时也循循善诱地告诉胎儿,你们啊,还处在相对落后的阶段。只有降生为人,融入我们,才能充分地发展,享受现代文明。

    胎儿说,我们已经创造了自己的文明。

    成人说,你们还必须继承我们创造的文明。

    胎儿说,那是不相干的两码事。凭什么?

    成人说,对你们而言,外面的世界是一个全新的世界,一个光明的世界。知道什么是光明吗?这是完全物理意义上的光明,是折射、反射与洐射的光明,是波粒二象性的光明,既是理论意义上也是现实意义上的光明。光明普照呀。

    胎儿们听不太懂,沉默下来。他们回忆同伴离去时的痛苦挣扎,那嚣叫着、撕裂着、凄惨着的电信号。那就是光明带来的吗?

    成人又说,你们想到过家庭吗?如果你们这样任意胡来,这个世界就将失去家庭。家庭是社会的细胞。家庭可以带给你们温暖,带给你们成长的幸福。你们是属于我们的,你们是我们的亲骨rou,宝贝儿,我们爱你们、疼你们,绝不会让你们受到任何的伤害。这一点,请千万相信我们!

    胎儿们继续沉默。他们觉得成人说的一切都是假话。他们无法相信他们。“爸爸mama”在做流产手术时可没有跟自己的孩子打过一声招呼。成人见连这也不成,于是又说,如果你们没有想到过父母,没有想到过家庭,甚至没有想到过社会,但你们想到过国家吗?你们不但属于我们,还更是属于国家。你们能够被怀下来、活下来、生下来,根本上是因为国家的和谐安定与繁荣昌盛。你们虽然还呆在mama的肚子里,但也是国家的人民。人民,可明白?

    “也许,还说了国家如果怎样怎样了,作为母亲的女人连活都活不下来,什么逼良为娼、妻离子散、易子而食啊等等,以及万恶的旧社会哪,连衣食都无着落,哪里还谈得上生育权一类的套话吧?”我好像是很有经验地无端附和阿尔法先生,觉出一个世纪前的这些古旧词汇,的确颇可玩味。而其实它们直到现在也还没有真正消失。

    “当时,倒没有具体这样说。也许他们一着急就忘了。何况那时他们已经不太注重历史了。他们只关心未来。他们不断地讲,你们是国家的未来呀。出来后,就会受到国家的无微不至的照顾和保护。比如,独生子女津贴呀,未成年人保护法呀,守护生命的第一课呀什么的。”阿尔法先生哼哼唧唧地说。

    “充满玄机呀。”我说。这一切福利现在倒是都没有了。

    “成人们还说,胎儿们如果定要乱来,国家就会因此而蒙受重大损失。因为国家的未来就没有了。这是说了重话了。”

    于是,在听取了这样的庄严而肃穆的开导之后,部分胎儿惶惑了。他们毕竟还太年轻了——用“年轻”这个词儿可以吧?面对不了解的成人世界的事物,一些小家伙发生了动摇。幸亏头头们还保持清醒,及时提示大家,要警惕陌生生物的诱惑,胎儿们,我们是拥有独立意志的生命体呢!

    “总之,最后还是无法确认国家这回事情啊。”阿尔法先生不动声色地说。

    “然而,成人们放了国歌吗?”

    “放了。”

    “类似于胎教的一种呢。这样,就应该确认了吧?”

    “因为那声音的确是宏亮呀,也就大致相当于有了国家吧。看过奥林匹克运动会的颁奖仪式吗?但最终,也没有因此而怎样。”“是因为人口问题吗?”我忽然想到了这个。

    “对,确实有这样的问题,毫无准备地把母腹中的胎儿全部列入国家的总人口,那样的话,基数就会一下子变得很大,他们的整个统计学都不得不作出重要修改,他们的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规划也都需要进行根本调整,尤其是,他们引以为豪的人均国内生产总值预期增长指标将会遭遇空前的尴尬。”

    “成人们完全没有料到这一点吧。”

    “所以最愚笨的其实是那些自以为成熟的大人们。更加不妙的是,他们犯了一个致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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