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志·庞歌染尼_第8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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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章 (第14/15页)

张已经上了年纪的脸。

    女人被推到了夺罕身边。她不年轻了,穿着粗糙而暖和的衣裳,饱满圆实的面孔却灰淡得像个死人。

    “有谁认识这个女人?”诺扎毕尔吼叫。

    女人趴在岗哨的木栅栏上,惊恐地扫视人群。

    马贼继续吆喝:“她嫁给了一个黑头发的哑子,生了个儿子,儿子还活着吗?”女人拼命摇头,哭喊起来:“不不不,我没有儿子,没有…”“我在这儿!”远远地有个声音响起。

    女人猛然捂住了胸口,哀告地看向夺罕:“他不是我儿子,不是…我儿子已经死了,我不认识这孩子,求求您…”男孩要挤过来,却被身边的长者拖住,他像斗架的牛犊一样梗着脖子,用刚刚变声的粗哑嗓音喊道:“阿妈,我不怕死。我跟你一起死。”那确实是苏鸣的儿子,夺罕在他脸上看见了苏鸣的眼睛,漆黑明亮,眼梢傲然斜飞。

    “去吧。”夺罕对女人说。

    女人的浅灰眼珠在惊慌地转动,仿佛不能理解这两个简单的字。

    “去,去和你的儿子在一起。”他轻轻推了女人一把。

    女人战栗着退了两步,似乎怕他反悔,而后拔腿奔下木梯。女人疯了一样跑向儿子,抖抖索索地把他抱在怀里。

    无数双眼睛追随着她,而后又转回到夺罕身上,依然盛满敌意的沉默,直到年轻女人的柔美声音打破了这沉默。

    “他在哪儿?”窈窕的影子自人丛中站了起来,略有脏污的裙裾被野风吹得飘扬起来,是华贵的霜还锦。

    “你是图莲,夺洛的阏氏,婆多那王萨拉班的孙女。”夺罕说。

    图莲默认了。她是个蜜色头发的年轻女人,尘埃与泪水在秀丽脸孔上刻下了痕迹,却不能损毁那平静坚忍的神情。

    “他在哪儿?”她又问。

    夺罕沉默地抬起左手,让每个人都看见食指上的王印戒指。

    图莲捂住了嘴,压抑住尖叫,苍白地向后倒下。灰色人海推挤着向前涌来,发出波涛般的喧嚣,却无法逾越眼前数十重深长的壕沟接近夺罕。

    “这雪下起来就不会再停了,如果有人不想活,现在就可以走。想去哪儿都行,我不阻拦。”夺罕说得大声,却仿佛是对着空荡的旷野呼喊,得不到回音。“我发过誓,每个愿意放下武器的人,都可以在白石过冬。等到这些壕沟挖通,沸泉引流之后,那些承认我是左菩敦王的人,就在这里扎营,孩子和老人可以住在环山里。如果食物与衣物有任何不足,都可以提出要求。”法特沃木站了起来:“我不想死,可我更不想向你屈膝!”“那就走第三条路吧。你可以烙上黥印,做右菩敦人的奴隶,既不用死在暴风雪里,又不用做我的子民。”夺罕指指岗哨下燃烧的巨大火盆,朔勒脸色苍白地站在火盆边,瞪视着腾跃的火焰。

    “好法子。”法特沃木刚要迈步,却被人扯住了。那是他的妻子米玛朵,怀里抱着他们刚出生三个月的儿子。

    她徒劳地抽泣着攥紧他的衣襟,却只得到一个额心的轻吻。

    “不要哭,我又不是去死。”法特沃木用手指粗疏地替她理了理头发,终于还是分开人群,走到朔勒面前。

    夺罕蹙眉:“你想清楚了?”“我什么也没想。我只知道牛羊要吃草,鹄库草原养不活这么多人,所以要打仗。赢了吃rou喝酒,输了人头落地。”幼时的玩伴直视着他。

    “不错,咱们鹄库人一贯是这样的。只要够强悍,就可以任意处置别人的命,为了抢牧场,抢牛羊和女人,一个部族灭掉另一个,一个人杀死另一个。今天你灭掉了右菩敦部,明年再灭掉其朵里和婆多那,左菩敦部就成了鹄库草原唯一的主人。可是之后呢?”夺罕紧盯着法特沃木的双眼“鹄库草原不是海里的孤岛,东有迦满,西有赫赛尔人和居兹人,南面是东陆人的地方。只剩下一个左菩敦部,又能把这片草原抓在手里多久呢?”法特沃木微愕地看了他一会儿,笑了“你有你的道理,我不恨你,可是我的道理和你不同。”他转头命令朔勒“来,小子。”朔勒看看火盆里的烙铁,又看看法特沃木,伸出一只颤抖的手。

    法特沃木逼视他:“小子,别哆嗦。我可不想后半辈子脸皮上都有个歪歪扭扭的印子。”朔勒咬紧了牙,两手握住烙铁的木柄,把红热的金属送到法特沃木眼前。法特沃木闭上了双眼。这是最后一次,他能够以自由人的名义立下战誓。

    “庇佑在上,群星在上,为颂扬您的意旨与荣耀,吾将流血至命脉涸枯,战斗至永不再起…”guntang的铁块贴上了他的脸,又退开去,皮肤上咝咝地窜起焦臭气味。

    他大声念诵,不让疼痛摧垮自己的意志,可是有个轻细的女人声音在身后响起,同声应和。“…握剑至双腕成骨,驰骋至苍穹尽极。”法特沃木猛然睁眼回头,米玛朵站在他身后,孩子在她怀里挥舞着小拳头,眯着眼舒服地打呵欠。

    “下一个是我。”米玛朵对朔勒说。

    “不…”法特沃木伸出了手,却被她轻易闪过。

    “我不和你分开。”她说。

    “不行,不行,不行。”法特沃木只记得这一个苍白的词汇。

    “永无悔恨,永不比离。”米玛朵的脸颊冻出两道绯红,一笑起来便裂开小小的皴伤“如盐入水,如血入酒,如雨滴入河,如河流入海…你记得战誓,就把婚誓忘了吗?”法特沃木愣住了,丑陋的红黑伤痕占据了他的脸容,显出奇异的悲哀神色。

    朔勒也快要哭了,他剩余的勇气实在不够支持他把烙铁按到一个年轻的母亲脸上。

    “女人,你真的决心要当奴隶吗?”清亮而冷淡的声音问道。不知何时,染海已登上了岗哨的高台,站在夺罕身后,银狐裘围裹的面庞上刻印着新鲜未愈的伤痕。

    “是的,尔赛依。”米玛朵仰望着染海。身为左菩敦人,她本该称呼染海为大阏氏,可是她却像个服役于右菩敦部的奴隶一般,对染海用了部族公主的敬称。

    染海当然明白这层意思,微微皱起了眉:“我的儿子需要一个乳母,但我不想让乳母脸上的黥印吓着他。如果你脸上没有那个奴隶印记,就可以带着你的孩子一起住在我的女奴营帐里。”米玛朵挽起裙裾,跪在尘土中,向染海深深叩头。

    染海点了点头,刚要走下望哨,忽然又转了回来:“不过记住,要是你伤害我的儿子,我会加倍还在你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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