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之门_第十三节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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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三节 (第1/3页)

    第十三节

    你到里屋睡,我收桌子,

    那我得洗一下。

    我有新的牙刷,没用过,我说。

    她站起来时我又觉得她没喝多,一点没摇晃,倒是我觉得自己有点飘忽。我找出了牙刷,新的杯子,倒了水,端了两大盆热水到里屋,给她关上房门。我真的有点支持不住,杯盘狼藉,好像都在动,我慢慢收敛,夜晚开门的声音十分响了,我的门太老了,像这房子一样老,街坊可能都听见了。

    门打开了,我已收拾停当,封好了火。我去倒水,两大盆。拿出一床新被子,也不是新的,从来没用过。我特别向她指出是新被子,她说要是没新被子真的要走了,我说我的被子也是上月我妈刚给我拆洗的。两条被子铺得整整齐,我到外屋去洗,同样关上了门。我洗得简单,平时晚了有时都不洗。我想她已经睡下了,我希望是这样。我尽量拖延,平时晚上不刷牙但今天还是刷了,一切收拾停当,我推开门,她还没睡下,头发湿漉漉的,翻一本杂志。她指着杂志上一张风景照片问我去过没有,我一看是西湖,三潭印月,我非常熟悉,可是很惭愧没去过。她的短发真是好看,再配上脱去外套的羊绒衫,轮廊清晰,毫无倦意。照片很小,看着图片的小字我们凑在一起,没有分开,我不知道是否她设计好的,觉得非常好。我闻到她湿漉漉头发的的香气,吻她的头发,而她仍在谈三潭印月,她独自游西湖的情景。后来我们拥抱她不再说话,一动不动,吻她的光亮额头她也不动,非常平静,以致感觉得她甚至有点无辜,或者是一种天赐。我心里充满感动。一刻千金,如同永恒。我不敢吻她的唇,只是默默地抱住她,看不见她的眼睛,有一刻在各自后背我们都出神地望着什么,或许她望着故乡江水,而我也同样望着。没有音乐,不可能在这个时刻有音乐,也不需要音乐,寂静就是我们的音乐。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爱情,或者不同于爱情,我不知道。如果可能我想我会流泪,但我不知道她会不会。她可能不会,但我知道她一定望着什么。我感觉不到她的手臂,甚至也感觉不到自己的,有一刻我们好像都消失了,变成了虚无,但是多么美的虚无。最初加速的心跳完全平缓下来,在一种很深的寂静里我们成为一个人,成为无或无限。整个夜晚如同黄昏。雪在降落。它还要继续降落头班公共汽开来,由远及近,胡同口到站的声音,撒气声,门的哐当声,重新启动,驶离,渐渐远去。

    她几乎在我的拥抱中睡去。灯已灭,在床上我们嘴唇相遇,默默拥抱,我们都感到对方的身体,裸露的臂膀。她的胸罩饱满,三角裤薄如蝉翼,我也没完全脱去,我们的腿已交在一起,紧张又激动人心,我在燃烧而她似乎只是休息和梦想。一切都在黑暗中,我看不到她的身体,不能想象她rufang的样子,但我知道她的身体比我看到的任何画册上的身体都美。我十三岁读到画中的女人体,却从未敢梦想过今天会拥有,就在我的臂弯里。我可以触摸吗?不,我怕会遭到拒绝,而且她是多么神圣,我知足了,就这样已是在天堂。没有手的语言,但我们更像一个完整世界,她的沉醉或睡眠多么神奇,让她睡吧,我也睡吧,就这样,分分秒秒,慢慢进入梦乡。不断能听到公共汽车的声音,撒汽的声音,远去的声音,幸福的呼吸。冬天早晨漫长,几乎没有黎明,街门的开启,杂踏的脚步,而天依然未亮。

    在睡眠中,我可以清楚地知道世界的一切,清楚地意识到睡眠是多么的幸福,我是知道自己睡眠的人,这世界还有一个人像我这样清楚地意识到睡眠吗?以往的睡眠无异于死亡,只有这样的眼睡才是生命,并且与世长存。我们额头抵着额头,仍是吻的姿态,后来我把她抱在胸前,把下巴放在她的头发上,偶尔吻一下她的头发,我不睡又像在最深的睡眠中。不知何时,最初我以为是在做梦,我听到了水声,觉得胸前有什么在流尚,那时天已蒙蒙亮,我睁开了眼睛,非常惊奇,她在我胸前流泪。她瘦削而白晰的面孔并无悲伤,仍闭着眼睛,只是眼缝在流水,好像仍睡着,就像泉水那样。如果岩石也会流泪那就是她,而且是早晨的岩石,新的水流。

    我轻声问她怎么了,她没有睁眼睛,只是慢慢抱紧我,寻到我的嘴唇,我们相交在一起,就是那样,一动不动。后来是她找到了我的舌头,我才知道还可以那样吻,我以为吻就是吻,就是嘴和嘴贴在一起,结果触到我舌头那一刻我一下颤抖起来。我狂热地吮吸她,她也一样。我们长吻,浑身都热起来。那时天已大亮,我看见到了她的身体,她的rufang。她的rufang好像早就醒了,睁着像樱桃般的一双红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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