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之门_第一节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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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节 (第3/4页)

仅在争取善后费,还在做复刊的努力。我知道这不太可能,但我愿意相信,同时我认为也应该给读者以信心。

    大楼同意发一些善后费,是个好消息。

    或者也是坏消息。真的要离开了。

    消息传出,地下室走廓排起了长队,平时不来的人都来了,以至自打停刊就消失不见的人也来领钱了。本以为他们找到了工作,结果没有。谁也没怪他们没为善后费做贡献,有抱怨也埋在心里。阔别的人照例面子上敬一支烟抽,说到各种情况摇头叹息,明天大家就要彻底各奔东西了。没什么人聊天,都默默的等着,抽烟的人多,平时不抽烟的人也点上一支,吞云吐雾。女同志就有些受不了,大声咳嗽,乃至变了声,实在忍不住就嚷起来:

    “你们别抽了行不行,少抽点,还让不让人活了!”

    干咳,沉默,没人应声,烟照抽不误,烟头明明灭灭,没人掐掉。个别人在角落沉溺地交谈,声音很小,但十分专注,根本没听到女同志的叫嚷、嘤嘤的啜泣。不能只有哭泣,在哭泣中或许需要某种无动于衷,需要有人专注交谈,否则也许会引起更多哭泣。交谈的人是两个过去报社的风云人物,消失很久了,以至有传言他们去了海外。他们今天到场让人奇怪,原来也看重这笔钱,好像他们原来不需要似的。他们没做一点争取工作,有钱了才现身,现了身又与众不同地沉浸在自己神秘的话题之中。工作对他们大概是小事一桩,他们具有某种职业性质,不属于云云众生,柴米油盐。人们不需要他们,又需要他们,说不清。他们高深莫测,一支接一支吸烟,时高时低抑扬铿锵的声音让无言的人的确感到某种力量,甚至某种安慰。

    队伍缓缓向前移动,拿到钱的人无声地离去。每人两百块钱,两百块钱能干什么呢?必须尽快找到工作,只是今天交换的信息让人绝望,奔波了一段时间的人回答大体相同:现在所有单位都人事冻结,不进人,免谈。没什么说的,只能是吸烟。幸亏我打开了通风窗,不然地下室会像失火了一样。女同志这时真正显出了无助,有人怀着身孕,抗议吸烟,但是无效。剧烈的咳嗽声中仍有人在打火,互敬互让,像充耳不闻。

    轮到我了,我向后面的女同志谦让了一下,我没听清谁怀了孕,所以都可能怀孕了,但是后面的女同志一把把我推了进去,好像我更应该照顾。这是一间临时准备的财务室,有两房那么高,实际上是打通了两层地下室一个特大房间,上面管道纵横,又高又旷,四壁皆白,天顶玻璃窗已达上面地面,甚至高出地面。这间房我从没进去过,因为一直上着锁,不知道是干什么的。我在门口已适应了一会光线,但进到里面还是像走进了另一个世界。天窗射进的一道阳光,就在我头顶上,一直打在对面墙上,能看见光线中里密度很大的浮尘,如同走进实验室一般。尽管我像走在月球上,但仍听到了自己的脚步声,甚至听到某种回音。高旷的房子中间有一小撮人,一张临时的桌子,不是报社的财务人员,都穿着蓝大卦,面无表情。有回音地提问。回答。确认。签字。领到信封,离开。我又转了回来,我问:大楼饭票可以退吗?回答是肯定的,不过得到上面行政处,现在不行。我又听到了自己的清楚的脚步声,中间又停了一下,声音立刻消失,好像试音一样。我看见墙角一只巨大的蜘蛛正在工作,阳光刚好落在它身上,能看见一种奇异的光纤,它飞快地吐了一道丝,滑向另一端,像空中飞人一样,以致我觉得自己也被扯动了,几乎飘着离开了房间。

    因为感觉还在蛛网上飞行,就没同任何同事道别,也没回办公室,直接飘着到了楼梯口。我想家。现在只有家。楼梯黑洞洞的,灯泡早坏了没人给按上,上面有水滴落,我不躲不避,没有感觉。某个瞬间,我的身体不明原因倒下,一点也不突然,好像很慢很慢地倒下。事实当然可能并非如此,只是我记得当时心智有些不清,并且还在想着空中飞人,因此觉得一点不突然,也没觉得疼。我在楼梯上小睡了一会,非常安静,也不知睡多长时间,可能不会太长。如果我不是特别安静,像灰尘一样,我想我不可能拌到后面的人。是的,我被一脚踢醒,立刻站了起来,站得稳稳的。是个女同事,吓得尖声大叫,我说我是慢,慢,女同事头也不回,一溜烟跑上楼,她是那会的哭泣者之,我想可能怀孕的就是她,她怎能那么跑呢?连孩子也不顾?我不信仰宗教,没有上帝,所以只能呆立一会,然后慢慢爬楼,不由自主就用上了手。挨到了上面,大厅人多了,我认为无论如何不能再用手了,这会很难为情,而且怎么也得有点尊严。我勉力穿过大厅,本想一直昂首挺胸步下大楼台阶,结果很不如意,还是使用了手。

    我或者慢那一年置身在冬天的风中,人有点残疾,不过骑在自行车上倒是看不大出来。那时虽然已是十二月,但空气中仍残存着某种刺鼻的味道,有地方在烧干树叶,隐约还能闻到一股胶皮或机油味儿,履带的痕迹依然明显,油污也尚未除净,让人想到一些死去的灵魂。我和慢去万寿路,我们沿长安街一直向西,那时树上还挂着稀落的干树叶,不时飘落一些,自行车轧过发出又干又脆的声音。那一年我的自行车四处奔波,寻找一切可能的关系,只是我的关系少而又少,大学同学倒是有一些,能记起的人实在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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