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伯庸中篇作品_街亭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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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街亭 (第4/27页)

严肃杀。马谡自山顶向下俯瞰,街亭城与大道尽收眼底,孔子“登泰山而小天下”的感慨一时横生胸襟。当他看到街亭界碑在大道之上拉出长长影子时,不禁下意识地按着自己的胸口,感觉到自己的心情鼓荡不已,难以自抑。

    “只要站在这里,胜利就是属于我的。”

    他抬首向远处视线之外的长安望去,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

    与此同时,在相反的方向,另外一个人也在望着即将沉入黑暗中的陇山沉思,这个人就是魏左将军张合。

    张合是魏国军界的一尊偶像,当年太祖武皇帝麾下号称“五子”的将领中,张辽、乐进,于禁早已过世,徐晃也在去年病死,至今仍旧活跃在第一线的只剩下张合一人,他是魏国太祖时代的最后一位名将。这份资历,在魏军的高级将领里是无人能比的。张合自己也清楚,不过在自豪之余,他多少有些寂寞。

    当诸葛亮在祁山发动大规模攻击的消息传到许昌的时候,举朝哗然。对于心理准备不足的魏国来说,这一次蜀军的进攻非常突然。魏国的两支主力军团此时正驻守在荆、扬两地以防备吴国的进攻,分身乏术;大将军曹真又已经前往箕谷,朝廷必须另外派遣一支部队以最快速度赶去支援薄弱的陇西守军。

    在讨论到指挥官的人选时候,大家不约而同地想到了这位精神仍旧矍铄的右将军张合。

    当时张合刚从南方回来,正在家中静养。当别人把廷议的结果告诉他的时候,这位老人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兴。他看着敕书上“陇西讨贼”四个字,不禁发出一阵物是人非的感慨。

    十三年前,他被派去进攻蜀中,结果在宕渠郡被张飞所击败;九年前,他在定军山目睹了夏候渊的死亡;然后他就一直驻守在陇西,后来被调派到长江一带主持对东吴的军事行动,从此再没靠近过西北。张合想不到自己年近六十。终于还是要回到那片战场,再次面对熟悉但又陌生的敌人。

    伤感终究只是伤感,身为一名军人,张合并不会因为自己的感情而耽误了职责。接到敕书之后,他立刻穿上朝服,进宫面见了皇帝,然后就具体的救援计划提出了自己的建议,并得到了皇帝的首肯。

    皇帝曹睿是最先从震惊中恢复了过来的人之一,这个年轻皇帝对于西蜀入寇的惊讶程度,远没有他的臣子那么大。讽刺的是,这种自信是来自于他的年纪——曹睿太过年轻了,对蜀国没有什么刻骨铭心的感性认识,而张合则正好相反。

    所幸这种自信并没有演变成自大的情绪,曹睿很清楚自己在军事上的才能,所以他期待着张合能有一番大的作为,于是这位老将军被授予了都督中外诸军事的权限——也就是全权委任。魏军的主力远在荆扬难以猝回,根据张合的建议,朝廷就近动员了四万名士兵,加上皇帝曹睿特意下诏调拨虎贲近卫军一万人,张合可以动用的兵力达到了五万。兵力的集结、粮草辎重的筹备、武械的分配以及马匹的调配,所有的准备工作五兵尚书曹在七天之内就完成了。魏国虽然已经历任三代皇帝,其官僚机构在危机时刻的效率还是很值得称道的。

    张合知道多拖一刻,就多一份被动,多年的戎马生涯教会他一个简单道理:“兵贵神速”在部队动员初具规模后,他就立刻禀明皇帝,将后续部队的组织工作交给副将郭淮,然后自己带着刚刚完成动员的五万人向着陇西急速前进。

    临行前,皇帝曹睿搀着他的手,说:张将军,魏国安危,就系于将军一身了。“张合看着年轻的皇帝,只是微微低下头去:”臣自当尽力,不负陛下之恩"。让期待着听到些壮烈言辞的曹睿微微有些失望。

    这是一次可以媲美“飞将军”夏候渊的行军,当张合能够望见陇山山脉的时候,仅仅过去了一个月的时间。而他身后的部队仍旧有四万多人。行军期间有不少人掉了队,但是沿途的郡县也相继补充了一批兵员。

    一路上张合陆续收到来自陇右诸郡的急报。天水、南安、安定举城反叛,西城、上邽等地都面临蜀军的威胁,士兵们临出发前的兴奋已经逐渐被沉重的战争压力所取代,张合身为统帅,也稍微受了一点情绪上的感染,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他进入陇山东麓的略阳地界。

    西北的天气到底还是比南方干燥很多,张合一路上总是觉得口干舌燥;现在又是这样,嘴唇感觉要裂开一样,鼻子也被风沙弄的很不舒服;他看天色已晚,便揉了揉被风吹红的眼睛,把视线从远方移开,一边解下皮囊把清水一口气倒进嘴里,一边暗自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已经老了。就在这时候,护卫报告说前哨部队截下了二十名退下来的魏兵。

    “哦?他们是哪部分的?”

    张合听到报告,连忙把皮囊放回原处,身体前倾以表示对这件事的关注。护卫回答说:

    “他们是街亭逃出来的守军,据称街亭已经被蜀军占了。”

    听到街亭二字,张合目光一凛。这一处乃是连接关中与陇西的枢纽,如今落到了蜀军的手里,这将令魏军极其被动。他之所以急着出发,就是怕街亭失守,结果还是晚到了一步,被蜀军取得了先机。想到这里,他就扼腕叹息,狠狠地拍了拍马鞍。

    不过张合没有把自己的失望之情表现的特别露骨,他平静地对护卫说道。“去把他们叫过来,我有话要问。”很快那二十名魏兵就被带到了他马前,个个面露惊慌神色,他们知道自己面前的是谁。张合并没出言安慰,他认为没有必要,而是直奔主题:

    “你们退下来的时候,看到的确实蜀军,而不是我军退下来的部队?”

    这队魏军的伍长壮着胆子答道:

    “回大人话,正是,我们那日正在巡城,忽然见到陇西道有无数旌旗闪出来,然后大批蜀军就攻过来。您也看到了,街亭城一共只有我们二十个人,守不住,我们为早点把这军情报出去,就弃城前来。我看的清楚,蜀军的旗号和他们的褐衫是不会错的。”

    这名伍长怕担起“不战而逃”的罪名,因此把当时的情景做了点小小的修改,又特意强调是为通报军情而来。他这点心思,张合早就洞若观火,只是没必要在此深究。

    “那么…”张合眯上了眼睛,嘴唇紧抿“领军的大将你们知道是谁吗,魏延还是吴懿?”在他心目里,能当此任的蜀将便只有这两位。

    “只看到大纛上写着一个马字。”

    张合闻听此言,本来眯成一条缝的眼睛陡然睁圆,身子不由自主坐直在坐骑上。马?他在脑海里紧张地搜索,蜀军之中姓马的有什么名将?马岱?不可能,这个人没什么才干,全因其兄马超才为人所知;马忠?也不可能,他是镇守南安的;那么…莫非是马谡?

    马谡这个名字在张合脑海里一闪而过,并没有留下太多印象。张合来回想了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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