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牙蔷薇_第六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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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第5/5页)

“荷叶灯,荷叶灯,今天玩了明天扔!”一旁几个娃儿唱着。

    季襄向另一边的人,要了几根点燃的青蒿野草,轻巧巧地放到她们的灯队中,然后念唱:“篙子灯,篙子灯,今天放了明天生!”

    “是你!你怎么来了?”珣美闻声看见他,惊喜地叫。

    “我才该问你,你们信基督耶稣的,怎么也来凑这个趣?”季襄微笑地问。

    “我还没信,不过我们是偷溜出来的。”珣美看看左右说:“也该回去了。牧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干涉我们,但玩得太晚,他不生气都不行。”

    几个保姆分别赶着院里的孩子,爬上小坡,珣美很自然地就和季襄走在最后面。

    夏末的夜,带着初秋的凉意,一轮银亮的月挂在树梢头,拂照低垂的草、茂挺的林木。远处已有早发的桂花,散出清秋时节才有的香味。

    “你在这个奇怪的时候来,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呢?”珣美忍不住又问。

    “奇怪?我以为就我们认识以来的种种,这算很正常的拜访了。”季襄逗着她说。

    珣美一想,噗哧地笑了出来。

    “你总叫我纳闷,有时像个小女孩,有时又像很成视诶立的新女性。”季襄说:“不过你照顾孩子的耐心和爱心,以后保证是个好老师。”

    “我娘只生我一个女儿。你也知道,我爹妻妾多,大家总勾心斗角,没有什么亲情,所以我一直希望有个单纯又充满爱的地方。吴校长办学校,就给我很大的启示。”她突然想到说:“对了,吴校长因我们的事而离开富塘镇,你有她的消息吗?”

    “她回到她的故乡,继续从事教育工作。”他说。

    “我真觉得好抱歉,害她受到这种委屈。”她说。

    “不必抱歉,吴校长在全中国的任何一个地方,都能够办学校。她的离开,是富塘镇的损失。”季襄笑笑说。

    “告诉你,哪天我就大刺刺地回富塘镇,开一所女子学校,我还要大家都欢迎我呢!”珣美极有信心地说。

    “凭你的聪明及毅力,一定会的。”季襄诚挚地说。

    咦!他今天讲话特别客气,倒让珣美很不自在,于是礼尚往来地问他:“你呢?你在完成统一大业后,又要做什么呢?”

    季襄愣了一下,他铤而走险地生活那么多年,总过著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很少去想那么遥远的事。做什么呢?当官,他没兴趣;继续从事新闻工作,或是回到他矿业老本行?不过这都要有个前提,就是他要能够活到那时候…珣美见他静静走着,默不吭声,干脆替他回答:“我晓得了!你是要结婚生子,完成终身大事。”

    “结婚生子?你为何这么想呢?”季襄看她一眼说。

    “若萍说的呀!她说,你到了中国统一之日,才会考虑婚姻之事,而且新娘还有可能是她哟!”珣美说。

    “简直胡说八道,我和她之间除了同志和朋友的关系外,什么都没有。”他停了下来,脸有些严肃:“你们怎么谈到如此可笑的话题呢?”

    “的确是可笑。”珣美假装漫不经心地说:“她说有很多女孩子是因为崇拜你、迷恋你,而加入救国行列。她以为我也是,还特别警告我一番。”

    “那么你是吗?”他冷不防地问。

    “我?”珣美张大眸子,故意涸其张地说:“我是很敬佩你,就像敬佩谭嗣同、孙中山一样;但迷恋?才不可能呢!我段珣美是立志不恋爱,不结婚,不被男人牵着鼻子走的。”

    这下季襄真的震惊到无言,人看起来有点傻愣。

    一群人走过,接着是一个桃担子的人“笃!笃!笃!”地敲着竹筒,一边叫着:“桂花赤豆汤,白糖莲心粥,来哉!”

    “哇!我们来一碗吧!我请客。”珣美说着,掏出自己的月牙蔷薇荷包,准备付钱。

    季襄仍深陷在自己的思绪里,随她给钱,随她喝汤,满脑子只想着,他在她心目中,连个谈感情的男人都不是,他为何还苦苦恋着她呢?

    直到走回教会前的草坪,季襄才压抑内心的冲击。他看到她手中粉红的荷包,突然问:“我一直有个疑问,你拿这个‘月牙蔷薇’当宝贝,甚至胜过那些金银财物,是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

    “我娘唯一的陪嫁就是一棵月牙蔷薇,她希望生的女儿,也能像它一样纯洁又无邪。”珣美微笑说:“所以我自幼就最爱月牙蔷薇,不能忍受丢失它或污染了它。”

    “原来如此,月牙蔷薇就是你。”他凝视着她说。

    月光霎时蒙朦胧胧,珣美也觉得气氛的改变,他专注的眼神令她心跳加速,想逃跑又仿佛被紧紧黏住。

    “珣美,把“月牙蔷薇”借给我好吗?”他轻轻问。

    “借给你?”她目光如梦地重复着。

    “你不是说我的工作太危险吗?”他更温柔地说:“我是前锋,随时有阵亡的可能,我需要一个护身符。”

    她无法思考,只能如中蛊般,将荷包缓缓递出去。

    季襄碰到荷包,也踫到她的手,眼睛更与她缠绵胶着。这一刻的她,如此出尘,如此灵秀。

    他唇未动,心底的话已由喉间逸出“还有你,珣美。我这一生,独来独往,不知道爱,不懂得相思,没尝过拥抱的滋味。若我明天就死去,你会为我哀悼,永远地怀念我吗?”

    几乎同时,他拥住了她,在她背上的手激切而动情。

    珣美忆起在尼庵第一次的亲密接触,相同的味道,只是他的身体不再是冰冷,而是火烫燥热;她的姿势不再是抗拒,而是更柔软顺服。

    似鹰的感觉又回来了。不必看,不必抬头,由耳旁急速的心跳脉动,由肌肤的渗透摩擦,她已飞上了蓝天。

    多奇妙的时刻!晕眩,又仿佛永远化不开似的。

    突然,她斜斜落下。他放开她,一如他的拥抱,令人措手不及。

    “好好保重!”他气息微喘,说完便消失在黑暗中。

    有好一会儿,珣美都无法从他的来与去之间恢复过来。举目望去,只有流萤点点,微风细细,一切更如梦幻了。

    但她知道,这不是梦,也不是幻。他莫名其妙地出现,提到未来、死亡、护身符、月牙蔷薇、不知道爱、不懂相思…但却拥她入怀,紧紧的,忘掉一切道德与禁忌。

    珣美护着犹颤抖的身与心,望着他离去的方向,有几分迷惑,也有几分嗔怨地说:“唐季襄,你这是什么意思呢?”

    然而,暗夜的星空下,只有她自己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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