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教育_第八章五月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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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五月 (第7/11页)

。"啊!恐怕不能再延到今夜了,恐怕不能再延到今夜了!今天就要死在这路上了!"不觉这样自语。劳役渐渐增加,虐待也愈厉害。有一天早晨,"头脑"不在,一个人夫怪他汲水太慢,打他,大家又轮流用脚踢他,骂说:

    "带了这个去!畜生!把这带给你母亲!"

    他心要碎了,终于大病,连发了三日的热,拉些什么当做被盖了卧在车里。除"头脑"审时来递汤水给他或是替他按脉搏外,谁都不去顾着他。他自以为快死了,反复地叫母亲:

    "母亲!母亲!救救我!快到我这里来!我快要死了!母亲啊!不能再见了啊!母亲!我快要死在路旁了!"

    他将两手交叉在胸前祈祷。从此以后,病渐减退,又得了"头脑"的善遇,遂恢复原状。病虽好了,这旅行中最难过的日子也到了。他就要下车独自步行。车行了两星期多,现在已到了杜克曼和山契可·代·莱斯德洛分路的地方。"头脑"说了声再会,指了路径,又替他将在包搁在肩上,使他行路便当些,一时好像起了怜悯之心,接着即和他告别,弄得玛尔可想在"头脑"手上接吻的工夫都没有。要对那一向虐待他的人夫告别原是痛心的事,到走开的时候也一一向他们招呼,他们也都举手回答。玛尔可目送他们一队在红土的平野上消失了,才蹒跚地独自登上旅程。

    旅行中有一事使他的心有所安慰。在荒凉无边的荒野过了几日,前面却看见高而且青的山峰,顶上和阿尔卑斯山一样地积着白雪。一见到此,如见到了故乡意大利。这山属于安第斯山脉,为美洲大陆的脊梁,南从契拉·代尔·费俄,北至北冰洋,像连锁似的纵直看,南北跨着一百十度的纬度。日日向北进行,渐和热带接近,空气逐步温暖,也使他觉得愉悦。路上时逢村落,他在那小店中买食物充饥。有时也逢到骑马的人,又有时见妇女或小孩坐在地上注视他。他们脸色黑得像上一样,眼睛斜竖,额骨高突,都是印第安人。

    第一天尽力前行,夜宿于树下。第二天力乏了,行路不多,靴破,脚痛,又因食物不良,胃也受了病。看看天已将晚,不觉自己恐怖,在意大利时曾听人说这地方有毒蛇,耳朵边时常听得有声像蛇行。听到这声音时,方才停止的脚又复前奔,真是吓得不得了。有时为悲哀所缠绕,一边走一边哭泣。他想:"啊!母亲如果知道我在这里这样惊恐,将怎样悲哀啊!"这样一想,勇气就恢复几分。为了忘记恐惧,把母亲的事从头一一记起:母亲在热那亚临别的分付,自己生病时母亲替他把被盖在胸口,以及做婴儿时母亲抱了自己,将头贴住了自己的头说"暂时和我在一处"。他不觉这样自语:"母亲!我还能和你相见吗?我能达这旅行的目的吗?"一边想,一边在那不见惯的森林,广漠的糖粟丛,无垠的原野上行进着。

    前面的青山依旧高高地耸在云际,四天过了,五天过了,一星期过了,他气力益弱,脚上流出血来。有一天傍晚,他向人问路,人和他说:"到杜克曼只五十英里了。"他听了欢呼急行。这究不过是一时的兴奋,终于疲极力尽,倒在沟边。虽然这样,胸中却跳跃着满足的鼓动。荣然散在天空的星辰这时分外地觉得美丽。他仰卧在草上想睡,天空好像母亲在俯视他说:

    "啊!母亲!你在哪里?现在在做什么?也想念着我吗?想念着近在飓尺的玛尔可吗?"

    可怜的玛尔可!如果他知道了母亲现在的情形,他将出死力急奔前进了!他母亲正病着,卧在美贵耐治家大屋中的下房里,美贵耐治一家素来爱她,曾尽了心力加以调护。当美贵耐治技师突然离去布宜诺斯艾利斯的时候,她已经病了。可特淮的好空气在她也没有功效,并且,丈夫和从兄方面都消息全无,好像有什么不吉的事要落在她身上似的,每天忧愁着,病因此愈重,终于变成可怕的致命的内胞癌肿。睡了两星期。未好,如果要挽回生命,就非受外科手术不可。玛尔可倒在路旁呼叫母亲的时候,那边主人夫妇正在她病床前劝她接受医生的手术,她总是坚拒。杜克曼的某名医虽于一星期中每天临诊劝告,终以病人不听,徒然而返。

    "不,主人!不要再替我cao心了!我已没有元气,就要死在行手术的时候,还是让我平平常常地死好!生命已没有什么可惜,横竖命该如此,在我未听到家里信息以前死了倒好!"

    主人夫妇反对她的话,叫她不要自馁,还说已直接替她寄信到热那亚,回信就可以到了,无论怎样,总是受手术好,为自己的儿子计也该这样。他们再三劝说。可是一提起儿子,她失望更甚,苦痛也愈厉害。终于奖了:

    "啊!儿子吗?大约已经不活在世上了!我还是死了好!主人!夫人!多谢你们!我不信受了手术就会好,累你们种种cao心,从明天起,可以无须再劳医生来看了。我已不想活了,死在这里是我的命运,我已预备安然忍受这命运了!"

    主人夫妇又安慰她,执了她的手,再三劝她不要说这样的话。

    她疲乏之极,闭眼昏睡,竟像已经死了。主人夫妇从微弱的烛光中注视着这正直的母亲,怜悯不堪。像她那样正直善良而不幸的人,为了救济自己的一家离开本国,远远地到六千英里外来尽力劳动,真是少有的了,可怜终于这样病死。

    下一天早晨,玛尔可背了衣包,身体前屈了,跛着脚于入社克曼市。这市在阿根廷的新辟地中算是繁盛的都会。玛尔可看去仍像回到了可特淮、洛赛留、布宜诺斯艾利斯一样,依旧都是长而且直的街道,低而白色的房屋。奇异高大的植物,芳香的空气,奇丽的光线,澄碧的天空,随处所见,都是意大利所没有的景物,进了街市,那在布宜诺斯艾利斯经验过的想像重行袭来。每过一家,总要向门口张望,以为或者可以见到母亲。逢到女人,也总要仰视一会儿,以为或者就是母亲。想询问别人,可是没有勇气大着胆子叫唤。站在门口的人们都惊异地注视着这衣服褴褛满身尘垢的少年。少年想找寻一个亲切的人发出他胸中的问语。正行走时,忽然见有一旅店,招牌上写有意大利人的姓名。里面有个戴眼镜的男子和两个女人。玛尔可徐徐地走近门口,提起了全勇气问:

    "美资耐治先生的家在什么地方?"

    "是做技师的美资耐治先生吗?"旅店主人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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