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畔回忆录(墓中回忆录)_第14节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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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节 (第1/9页)

    第14节

    撤围——进入凡尔登——普鲁士病——撤退——天花

    我们解除了对蒂永维尔城的包围,向凡尔登进发;该城是九月二日向联军投降的。隆维,德?弗朗索瓦?德?梅西①的故乡,八月二十三日陷落。到处都是花彩和花环,因为腓特列—纪尧姆从那里经过。

    ①弗朗索瓦?德?梅西(FrancoisdeMercy,一五九○—一六四五):德国将军。

    在纪念战争的装饰品当中,我看见沃邦堡垒上挂着普鲁士鹰。但是,这头鹰在那里不会停留很久;至于花朵,它们同采摘花朵的姑娘一样,很快就会凋谢。恐怖时代最残酷的屠杀之一就是杀害凡尔登少女。

    里乌菲②说:“十四位天真无邪的凡尔登姑娘,盛装打扮,好像去参加节日活动似的,一起被送上断头台。她们骤然消逝了,她们在风华正茂的时候夭折了。她们死后第二天,‘女人宫’好像一座花朵被摧残的花坛。这种野蛮暴行在我们当中引起绝望的情绪,这是前所未有的。”

    ②里乌菲(Riouffe):法国历史学家。

    凡尔登是以牺牲女人著名的。根据格雷古瓦?德?图尔①说,德特里克为了使女儿摆脱提奥德贝尔特的追求,将她绑在一架套着两匹野牛的车上,然后让牛车冲人马斯河。煽动杀害凡尔登姑娘的是一名弑君的蹩脚诗人,名叫蓬斯?德?凡尔登;他对他出生的城市充满仇恨。《缪斯年历》所记载的恐怖时代的警察是令人难以置信的。庸才未得到满足的虚荣心和残疾人被伤害的骄傲同样造就革命者,这是精神和身体缺陷的同样性质的反叛。蓬斯给他迟钝的诗歌加上锐利的匕首。诗人看来忠实于希腊传统,他奉献给他的上帝的仅仅是处女的血,因为国民公会根据他的报告颁布法令,禁止对任何孕妇进行审判。也是他,叫人取消对著名的旺代将军邦尚的寡妇的判决。唉!我们这些追随王子的保皇党,我们蒙受了旺代的厄运,却不曾享受它的光荣。

    ①格雷古瓦?德?图尔(GregoiredeTours约五三八—五九四):三十年战争中的女英雄。

    在凡尔登,为了消遣,我们没有那位“著名的圣巴尔蒙伯爵夫人。她脱下女人服,骑上马,护卫那些陪伴她的贵夫人,让她们坐在她的豪华马车里…”我们对“古老的高卢语”没有兴趣,我们不用“阿马第的语言”相互写信(阿尔诺②)。

    ②阿尔诺(Amauld):教士,上面的话引自他写的回忆录。

    普鲁士病③传染给我们这支部队,我也被感染了。我们的骑兵到瓦尔米那里同腓特列—纪尧姆的部队汇合。我们对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只是继续等待前进的命令;结果,我们得到的却是后撤的命令。

    ③指痢疾。

    我身体极度虚弱,由于受伤行动不便,走路腿痛。虽然我极力跟随我的连队,但不久我就掉队了。让?巴吕,凡尔登一位磨坊主的儿子,幼时就随一个僧侣离开他父亲,僧侣让他背着他的褡裢。从凡尔登(按照索马兹的解释①,是涉水岗的意思)出来时,我背着君主制度的褡裢,但是,我既没有变成财务总监,也没有变成大主教或红衣主教。

    ①索马兹(Saumaise,一五八八—一六五三):法国学者。

    如果说,我写的小说都是与我有关的故事,那么我写的历史故事讲的都是我亲身的经历。所以,在讲到德?贝里公爵的生平时,我再现了若干我亲眼目睹的场面:

    当人们解散一支军队的时候,士兵回家去;但是,孔代的士兵有家吗?在放下他们手中那条保卫国王的火枪之后,他们在德国森林中砍的那条木棍能够将他们指向何处?…现在必须分手了。战友们最后道别,然后各奔前程。大家在离去之前,向他们的父亲和首领、白发苍苍的孔代致敬。可敬的老人祝福他的孩子们,为解散的部族哭泣;当他看见他的营地的帐篷倒下时,他好像看见自己的祖屋倒塌那样痛苦。

    十多年之后,法兰西新军队的首领波拿巴也向他的部下告别;人物和帝国转瞬即逝!最显赫的声名也不能使人摆脱最平常的命运!

    我们离开凡尔登。雨水冲坏了道路;我们到处看见弹药车、炮架、沾满泥土的大炮、翻倒的车辆、背着孩子的女贩、泥土中奄奄一息或者已经断气的士兵。我在穿越一片耕耘过的田地时,陷进泥浆,一直到膝盖。费隆和我的另一个伙伴不顾我的抗议,将我救出来:我曾经哀求他们让我留在那里,我宁愿死去。

    十月十六日,我们连的连长戈荣?米尼雅克在隆维附近营地,给我颁发一张十分体面的证明书。在阿尔隆,我们在大路上看见一长列套着牲口的四轮车:有的马站着,有的马跪下,有的已经倒下咽气了,它们的尸体在车辕间已经僵硬了。这仿佛是斯提克斯①河边发生的一场野战的影子。费隆问我打算干什么,我回答他说:“如果我能够到达奥斯坦德,我会坐船到泽西岛找我舅舅贝德;从那里,我可以出发寻找布列塔尼的保皇党。”

    ①斯提克斯(Styx):希腊神话中最大的地狱河流。

    发烧使我虚弱不堪;我用我那条肿胀的腿,痛苦地支撑着。我又患了另一种病。经过二十四小时的呕吐,我全身酸痛,天花暴发了。天花按照接触空气的情况,依次出现和消退。我这副模样,带着图尔城铸造的十八镑钱,开始两百里的长途跋涉,这一切都是为了君主制度的荣光。费隆借给我六枚值三法郎的埃居,然后离开我走了,因为有人在卢森堡等他。

    一八二二年四月至九月

    于伦敦

    一八四五年二月修改

    阿登②妇女

    ②此处指比利时一个地区,毗邻法国东北部。

    走出阿尔隆之后,我花四个苏请一个农民用马车捎我一程,将我放在五法里外的一堆石头上。我借助拐杖跳了几步,到路边小溪里将黏有脓血的内衣洗干净,我顿时清爽多了。天花完全出来了,我觉得轻松多了。我并未扔掉我的背囊,尽管它沉重地压在我的肩膀上。

    第一个晚上,我是在一座谷仓里度过的,什么也没有吃。谷仓主人,一位农妇,拒绝收住宿费;天亮时,她给我送来一大碗牛奶咖啡,还有一个大圆面包,我觉得面包香极了。我情绪很好,重新上路,尽管我常常跌跤。四五个伙伴追上我,他们将我的背囊抢过去;其实,他们也都病得厉害。我们碰见农民的时候,常常搭他们的马车。这样,在五天时间内,我们赶了不少路,到达阿太尔、弗拉米佐尔和贝尔福。第六天,天花的疤痕变白,伤口平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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