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凤楼_第十四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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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四章 (第2/5页)

文学呢?您代言不代言呢?”

    他答:“我自己很清醒…我的出身背景,我的个人经历,我的性格气质,都决定着,我只能是作为一个旁观者…所以,我写的东西,一个是我的个体生命体验与感悟,一个是我作为旁观者,对他人、社会、时代、人类,也包括大自然、宇宙的观察与思索…我写的,多数可能得算是旁观者文学…”

    宁肯便望着他,问:“雍老师,您提到出身背景,那对我们确立自己的话语特征,真有抹不掉的影响吗?”

    他说:“我以为是的。机械地用出身框定一个人的阶级属性,那是不对的;可是解读一个人,我以为参考他的出身教养,那是必要的…即使我们审视自己,这也应该是一个不可或缺的角度…”

    春冰说:“哎呀,有那么重要吗?说真的,我都不知道我算什么出身…我爸爸mama都是中学教师…算知识分子吗?可知识分子就是劳动人民的一部分嘛,工人农民是劳动人民的另一部分,A等于B,C、D也等于民所以A等于C、D,不是吗?…”

    矫捷接过去说:“我倒觉得雍老师说得很有道理。我父亲是乡村小学的教师,可是他跟乡里的农民,究竟还是有很大的不同…宁肯知道,我们老家很穷,不仅是穷,还很愚昧…保安你听了不要别扭,我听我爷爷说,当年也曾有红军部队经过我们那儿,可是他们竟遭到了暗算…在他们夜里宿营的时候,村里的男人们出来,把他们都杀了,只有很少几个红军逃了出去,大多数,都被问棍打死,给扔到枯井里头…我爷爷记得,那些被杀的红军,有的还只是小小的年纪,大概也就十三、四岁…我问爷爷,杀红军的是不是都是地主或他们的狗腿子。爷爷说,地主富农自己倒没怎么动手,狗腿子嘛,也难说谁是狗腿子,杀红军的,有我爷爷那样的自耕农,更多的是给地主干活的长年。长年就是雇农,本是红军为之奋斗,要首先将其解放出来的人,可是,据我爷爷说,他们杀那些红军时,都很自觉,很勇敢…为什么要杀红军?那想法也很简单,就是认定他们是土匪,是流寇…我问过爷爷,难道红军自己不宣传,不告诉他们自己是干什么的吗?他说,他不记得那些红军有过什么宣传,再说一听红军来了,村里的人白天就都躲在家里,敲门也不开,晚上竟联合起来,干那样残忍的事!…这当然不是我的个体生命体验,可我的血管里,毕竟流着我爷爷传下来的血…等我一天天大起来,爷爷讲过的这些事,便成为我心上坠着的很大很大的一个秤砣…后来解放了,搞土改,我爷爷算中农,他让我爸爸,到县上上了中学,一直读到高中,这在我们村,是了不得的学历!爸爸上完高中,回到家乡,在镇上小学当了老师,我mama也是老师…我爸爸也给我讲过可怕的事,就是土改的时候,斗争地主,地主确实该斗,可是那斗争会发展到最后,就有苦大仇深的贫雇农,拿着剪刀去剪地主的rou…这事给了他很大的刺激,他心里一直觉得,不该这样地去剪一个已经被绑起来的人的rou…他给我讲这个事,是因为,到我十来岁的时候,已逼近‘文革’前夕,阶级斗争的弦,越绷越紧,发展到,地主家的孩子,其实已经是第三代了,就经常挨成份好的孩子打,父亲不让我参加那种事情,他说无论如何人不该折磨人…后来突然就来了文化大革命,我们那个村不知是怎么搞的,又杀人,忽然在一个晚上,把所有地富家的人,从老人到小孩,都给杀了,也是扔进那口古老的枯井里去,当年很多的红军的骸骨,还没有拾净,便又制造了新的骸骨…那时候我爷爷奶奶我mama都过世了,只有我和爸爸,忽然那些杀人的人跑来抓我们爷俩,我们又不是地富反坏,怎么也有死罪?抓住我们,把我们捆起来,就听见他们很认真地讨论,我们该不该杀?认为该杀的意见占了上风,理由是我爸爸说过,土改时不该用剪刀剪地主的rou,我呢,拒绝打地富的孙子,并且,我爸爸属于‘旧学校培养的学生’,‘旧学校’就是资产阶级学校,培养的是资产阶级接班人,那不是比地富更反动?…可是在他们争论的过程中,我爸爸成功地逃跑了…那么,他们就围住我,杀不杀我呢?要不要把我也扔到那口井里去呢?…他们商量的结果,是算了!为什么算了?因为他们有好几个人说,要杀就全都杀了,跑掉一个,而且是个大人,那把小的杀了,大的他有一天跑回来报仇,可了不得!有的就说,‘旧学校培养的学生’,说是可以改造好的呀,改造好了,就不是资产阶级接班人了,也就不该杀了…”

    春冰叫了起来:“哎呀,别说了别说了!让不让人吃东西了!…”

    宁肯说:“是很败兴!可…这也是历史,不是要尊重历史吗?”

    纪保安说:“历史…应该是指…一个时代,主流的东西…”

    宁肯说:“历史也有支流!…仿佛一个河系,它应该是网络状的…甚至应该是立体的…三维的…”

    纪保安让步:“…当然,缴械说的,也是…历史的一个侧面…”

    缴械并不缴械,他接着要往下叙说,春冰用筷子敲击餐碟,抗议:“我不要听了!”

    缴械举举手掌:“好,小姐,我缴械!我不再说具体的事情了,可是…我想概括一下,就是,我们每一个人,并不一定都有那个运气,能在历史的主流里成长…历史的支流,甚至支流的支流,很可能裹挟着我们的生命之舟,把我们的个体生命,放逐在历史的边缘…”

    春冰笑了:“这还差不多!刚才像个恐怖故事,现在嘛,倒有点像诗…”

    宁肯便说:“当然是诗!…你们都不知道吧?其实,缴械原来是一心想当诗人的,他写了好多的诗,自费出过三本诗集呢!…他是这几年才下海的…”

    缴械叹口气说:“学诗不成,愤而下海…哎,我是想说,每个人的出身经历不同,他对这世界人生的感受认知也就真是不同…我是赞同雍老师的观点的!”

    他的一双眼睛,在四个年轻人的脸上,扫来扫去,他看到,纪保安白皙光润的额头上,挤出了几道皱纹。

    这位缴械先生的话,引出了他蒲公英种子乱飞般的思绪。是的,放在历史的主流中考察,砰砰砰,霍师傅钉那金殿臣宿舍的窗户,算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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