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凤楼_第十七章 首页

字体:      护眼 关灯

上一页 目录 下一页

   第十七章 (第4/8页)

出来的,有从城里逃出来的,有从村里逃出来的…怎么过?吃什么?睡哪儿?…我不想细说…绿林好汉?没有!…多半只能算是人渣!…您想象?那是您这样的人,永远不能靠想象力,靠您那智商,就想象出来,就理解得了的!…偷?抢?…那是免不了的…偷鸡摸狗?那么小儿科?…盗马贼?这说的还差不多…别套我的话了,我不多说那段…我只想告诉您,我在那个情况下,是真的成熟了…您别替我归纳…有的事恐怕是您这样的人,永远体会不到的…我在一些个最糟烂的女人那儿,尝到了一个男子汉所能得着的…得用好多个“最”字来形容的…真格儿的情爱!是她们那份情爱,支撑着我,没死,活了下来!…

    …我想不想我爸?能不想吗?可想的没我妈多…我活下来了,心变硬了,手变狠了,人变冷了,我就想报复了…我首先要报复那几个造成我妈死亡的村里的坏蛋!…恰好跟我们那村同一个公社的,也跟我那么大的一个小伙子,他爸是地主,也是因为受不住一块儿挨斗,逃了出来,我们遇上了,问起来,我们那个公社斗人,还是那么凶…他说我爸还活着,还挨斗,不过渐渐的是以斗“走资派”为主“四类分子”是暗斗…那些个“走资派”现在最惨,有的挨斗的时候,脖子上给吊个石磨盘,有的给戴的高帽子边上,挂一溜保险刀片,揪着游街的时候,那些个刀片一晃荡,就给额头上割出一道道血口子来…还说,就数我们公社的造反派狠,他们干脆成立了一个专业的“斗鬼团”集中食宿,还把县里的“走资派”也揪来斗,凡是挨斗的人一听说是被他们游斗,就都一个个汗毛根开奓!…我听了,就更觉着我的报仇有理了,我不光要给我妈报仇,我要给所有被斗的人出气!我恨死了那个“斗鬼团”那几个对我妈的死有直接关系的人,都在那个团里…我要让他们知道,这个世界也不是像他们想的那样,只容他们为所欲为,竟连一点障碍也没有!他们得报应的时候到了!…

    …我怎么报复?…当然不是我一个人,我手下有了十好几个人…拿什么统一思想?统一什么思想?…用不着什么思想来统他们,我在那个地方,三个月里身上有十三处伤口,就凭这个,我就统一了他们!…当然,有几个,像刚才说到的那位,他们跟我是有差不多的想法…另外有的嘛,我当时都没问过他们怎么想的…他们为什么愿意干?除了他们对我的盲从,也许,是他们喜欢干这类的事情…就跟那些“斗鬼团”的人,斗人斗上了瘾一样,我的这些个哥儿们,有的他们后来搞那种活动,也上了瘾…对,这里头就有了个人性的问题…往往的,甭都从什么阶级性呀路线呀思想呀认识呀上头去琢磨,其实很简单:就是个人性问题…

    …那是十二月里头了,我选了个最冷的日子,那一晚天阴,下小雪…当然,前好几天,我们就回到了我们那个公社的地面,潜伏了下来…我等到后半夜,估摸着“斗鬼团”的人个个都睡得烂熟了,这才领着哥们儿摸到了他们驻地…那原是文化站的院子,文化站早砸烂了,就成了他们的大本营…他们的核心人物,是七个人,集中住在一间北房里…我带了十六个人去…我的命令,天虽冷,行动时一律秋衣秋裤…我让七个人拿上麻袋,七个人拿着鍬把…人人嘴里都咬一根筷子,从头到了谁也不许把那筷子掉下来…到了那儿,很容易地就翻墙进去了…当然留了俩守望的…我带领十四个人进了那屋,俩人收拾一个:一个用麻袋套脑袋,捎带着用麻袋上剩余的部分堵嘴;一个就用那鍬把狠揍二十下…整个过程都以我事先约定好的手势来进行,我让停止一定要停止…那真是首战告捷!当我们顺利离开那地方的时候,连狗都没有惊动…大雪很快掩没了我们的脚印…回到我们潜伏的地方,我一检查,居然个个哥们儿嘴里都还狠咬着那根筷子!…

    …这件事当然非同小可!不仅成了轰动我们那个公社、轰动我们那个县城的“反革命阶级报复事件”据说一直上报到了市里,乃至于中央文革…据说在此以前,虽然也发生过一些零星的“阶级报复事件”可都是些个人行为,像这样明显是有组织、有预谋、有计划的,骇人听闻的“反革命事件”还是头一遭出现…于是当时掌权的人非常重视,立刻组成了专门的小组,说是一定要迅速破掉这个案子…

    …那七个挨闷揍的人,其中三个都是我们村的“斗人狂”…后来他们都给送进了医院,据说有俩人是重伤,其中有一个就是往我爸脖子上挂破鞋的,他几根肋骨都给打折了,有一根还扎进了肺里…活该!…我们没藏远,就藏在附近一个公社地面上,我不断派人出去打探消息…据说开头县里要公开表彰他们,授予他们“捍卫文化大革命的英勇战士”称号,可后来掌权的人里也有了分歧,觉着这么表扬他们,有点牵强,他们当时正蒙头大睡,怎么称得上是“捍卫”是“勇士”?而且,这事也实在不宜公开,以免“长敌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可是你不公开宣传,那底下就传得更快,更广,也更邪乎。很快的,差不多全县的人,从革命群众,到“四类分子”到“走资派”全都风闻了…而且,原本定在那第二天要在我们那个公社召开,由那“斗鬼团”充当主力的大型批斗会,也就泡了汤…那本是要把县里“头号死不改悔的走资派”还有他底下的一大串“黑干将”以及公社里的“走资派”还有暗斗的“四类分子”一锅烩的大型批斗会,他们准备好了好多铸铁做的“黑牌”还有让挨斗者跪的瓦缸碎碴子什么的…结果不仅那第二天的会没开成,一连好几天,差不多是一个星期里头,县里居然没开什么批斗会…好多原来气壮如牛的斗人汪,忽然都蔫了…他们这才知道,你斗人,特别是肆意武斗,搞人身侮辱,你是得冒风险的!是要付出代价的!你可真得“不怕牺牲”准备着挨揍,当烈士,那才行!…我听到这些个消息,高兴极了!而且,据说那本来第二天要挂铸铁“黑牌”、跪瓦缸碴子的县里“头号走资派”也还是有人跟他透露了这事,他就琢磨上了:谁干的这件事呢?他分析,干这事的人,并不是去袭击革委会,或那些当时的当权派,而是专揍搞武斗的“斗鬼团”可见并不是冲着整个文化大革命去的,而是冲着“武斗”这股歪风去的…他的分析当然是他主观上的想法,其实我那么干,当时也并没他分析的那么个明确的意思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上一页 目录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