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华烟云_第三十九章素云伴舞银屏得祭姚老归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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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九章素云伴舞银屏得祭姚老归 (第5/8页)

   现在木兰开始对自己的rou体发生了奇特的爱。她晚上洗澡时,总是欣赏自己的玉臂玉腿。她爱多用西洋的面霜和香水,多用西洋精美的香皂。她心中颇以自己的青春美丽而自负,同时又深恨驻颜乏术,美貌无常。她现在依然年轻,略小的骨架使她看来娇小玲珑。她那一头秀发,一丝没有稀少,她也像时髦儿的女人一样,不再隐藏侞峰的丰满,也开始戴用奶罩儿。锦儿给她从一个侞母那儿,每天早晨早饭前和晚上睡觉前,各弄来一小碗人奶给她饮用,据说这样能保持rou皮儿细嫩。

    但是她知道身体的美不能永远保持,并且有时觉得自己软弱而愚蠢,由于有一个rou体,自己受役于冲动,受役于情感。她救了立夫的命,虽然由于自己显得不顾一切,因而惹人猜疑,但她并不后悔。她知道自己是感情用事,也许是愚蠢,也许同时又是英雄行径,但是她觉得自己仍然是个软弱的女人。她的感情越强烈,越觉得自己软弱。立夫若不是自己的妹夫,她会和他形成什么关系呢?她越想自己是个有生有死的凡人,越羡慕那些半透明没有感情的小玉石动物的不朽。因为自己的rou体既给自己快乐,又给自己痛苦,她就尽情贪求快乐,抵消痛苦,追求快乐的感受。所以她有时候对荪亚很热情。但是她的纵情于色欲还有想象的一面,她苦于无法描写。

    只有锦儿知道她对立夫的感情,和她对自己rou体百般的调养珍惜,锦儿知道这一切秘密。

    曼娘现在又搬回静心斋,妯娌三个人住得更近,成个三角形,曼娘的院子在后,木兰和暗香的院子在前。自从曾先生去世之后,仆人们已经解雇了不少。有的庭院没有人住,屋里摆的盆花儿已经减少,空地上的一片花园儿,摆在那儿任其自然生长。仆人少,宴会也少,也安静了许多,木兰反倒更欢喜。曾太太身上的隐痛加剧,健康也大不如往常,但是看见三个儿媳妇和两个儿子在她身边和睦相处,心里很高兴。她总是偏向着木兰,木兰对婆婆的感情,似乎比对生身之母的感情还深。

    在婆婆病中,曼娘全副精神伺候她,暗香有一度管理家事。但是她还不能发号施令,因为她过去曾经一度和几个年岁较大的仆人地位一样。所以在她的情形上说,能服从者必能领导,这话并不对。对两个妯娌,她甚至不能坚持自己的主张,常常最后说:“还是你们对。”

    经亚觉得她脾气特别柔顺,也最容易讨她欢心;她觉得经亚特别慷慨,对她又特别体贴。她很快乐,又生了一个孩子,是女孩儿,她已经请老父亲一同居住,住的地方就在她那院子和木兰的院子之间,就是那位山东泰安时期的家庭教师方老先生原来住的,不过这位老师早已去世。因为水利局的经费已然用光,机构解散,所以经亚现在暂时赋闲,在政府时常改变之下,他和一般吃官家饭的人是同一命运。但是因为对商业特别审慎,他把钱投入有海关收入为保证的公债,所以往往可获厚利。

    曾太太身上的隐痛更行加剧,她现在有两个西医女婿,所以找素同和王大卫来看病。他俩怀疑是癌症,在住院期间,试过几种治法,荪亚和经亚天天去探望,三个儿媳妇轮流陪伴。她对人生的态度是这样,住医院如同在家一样,她总是尽量压住声吟,大痛则小声声吟,小痛则隐忍不声吟。守在病床边最多的,是木兰;但是暗香哭得最多,因为她从经亚嘴里听说他妈的病是不治之症,只是时间上拖多久而已。有一次,看见暗香哭,曾太太说:“哭什么?我周围是两个好儿子,三个好儿媳妇,两个女婿,七八个孙子。”

    一天,孩子们都在,她对他们说:“我活不了多久了,我也没有什么可说的。我比一般人过的日子好,活得快乐。给儿子娶媳妇,我也挑选得不错。只有素云给我添烦恼不少,不过那已成过去。家里的房子是你父亲做侍郎时买的,现在跟咱们的生活和收入,也不相称了。咱们用不着住这么大房子。把正院子租出去,你们若能有个小点儿的房子,就索性卖了吧。你父亲留给我差不多两万块钱现款,还在银行里。给我办丧事,用的不要超过两千块。拿五百给雪花,因为她伺候了我一辈子。咱们现在不能再留她了,帮着她找个好事情做,或是帮助她做个小生意。叫别的仆人走时,也都要给他们点钱,三十、四十的都行。这事由木兰做主。你们知道,厚道的人有福。把我埋在泰安,和你父亲在一块儿。桂姐,你不用愁,两个女婿会照顾你。”

    她的两只含泪的老眼,以亲爱的眼光看着围绕在床边的孩子们。几天之后,是民国十七年三月十一,她去世了,年五十九岁,嘴唇上还露出美而恬静的微笑。

    回家安葬现在是办不到,因为山东过去几年在张宗昌的糟踏之下已经毁烂了,乡间土匪遍地,上有荒唐狼荡的省长,自然下有贪污腐败的县官儿。好人也不肯来,也不能来在瞎字不识的军阀之下做事。但是现在真正不能移灵归葬的理由,是胶济铁路正在日本海军占领之下。

    在华盛顿会议上,日本被迫将山东交还中国。现在国民革命军已然把长江流域控制巩固,又继续北伐。先头部队在四月到达泰安,数日之后,即把省城占领。张宗昌和奉军退守德州。日本海军存心阻挡革命军的前进,以保护日本人的生命安全为借口,遂登陆山东并占据胶济路。日本有两次轰炸曾家的故乡,他们最凶的轰炸那一次,在济南,中国人三千六百五十二人丧生,据官方财产损失估计,为两千六百万元。并且有九百一十八名国民党员被捕,并予监禁,日本海陆军把革命军政治部的外交官蔡公时挖眼,割鼻,割耳之后,把他和他办公处的同僚一齐谋害。这是济南惨案,日本违反了九国公约,美国提议调解,为日本所拒绝。

    在日本这件野蛮凶残的行动之后,紧接在六月四日,日本人又在南满铁路皇姑屯日本军岗哨警戒的地方,以电线触发铁道交插处的地雷,炸死奉军军阀张作霖,同车几个东北将军也一齐丧命。吴将军也在内。

    日本这些非法行动引起中国全国愤怒的火焰和抵制日货的运动,蔡公时的遗孀是领导人物。这项惨案的协商拖延甚久。直到所有日本军队撤走,秩序恢复之后,曾太太的灵柩才运返故乡泰安,葬于曾先生之旁。那是次年的春天。曾家在泰安的住宅,幸免于难。但是那种凶残暴行,唤醒了木兰潜在的政治倾向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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