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_第四章东流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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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东流 (第1/5页)

    第四章 东流

    (一)

    心悲异方乐,肠断陇头歌。

    薄暮临征马,失道北山阿。

    ——北周·王褒

    雪,一日日的重了。

    冰封的千里黄河,蜿蜒东去。在浩瀚北地上,显出一种博大和凝固的力,

    向燕云的一曲《落日》,已吹得颇为熟稔。

    “顺着黄河,是不是一直可以走到大海?”

    “是的。”

    向燕云托着下巴,看上去完全是一副少女的形态:“你见过海么?”

    “见过。”李靖回答。

    “我想去看看海…我想看看那传说中比沙漠和草原更广阔的天地。”

    “哦…”李靖沉吟“其实都是一眼望不到边,‘更广阔’倒也无从说起…”

    阴山,摩天峰。

    一个长长的冬季即将过去,向燕云的脸色似乎红润了些。而李靖,似乎更加消瘦和深沉。

    向燕云还不明白他的感伤——这个文武全才的年轻人已经即将迈出年轻人的行列。他一天天逼近了而立之年,但梦想中的功业似乎还远在天边。

    那样的焦躁和无奈,还不是十几岁的少年所能体会的。

    这大雪封山的季节,他无以解忧,便重温着那些热血沸腾的故事,卫青,霍去病,李广…那些卫国辟疆而名留青史的上古名将,早在儿时遍成为了他的楷模。而那个沉默的小女孩,就成了他唯一的听众——李靖似乎忘记了,这女孩的血管里还流淌着一半“胡人”的血液。

    讲到兴致来时,李靖就随手折下一枝枯枝,在雪地上讲解着兵法。向燕云认真而渴求的听着这些父亲还没有来得及教给她的东西——她不确定自己是否需要学会这些,她的归宿是江湖,而江湖有着另一套法则。

    天气晴好的时候,李靖也会教她吟诗作画,告诉她刚刚时兴的“四声八病”的说法。向燕云只是会写几个字,学起来的时候,难免艰涩了许多。当她抬起清澈的眼睛请教时,李靖实在不敢相信:就是她么?她还不满十四岁,是以怎样的豪气孤身迎战数万大军?

    向燕云也开始莫名的喜欢和李靖在一起——或许是为了暂时甩开风云盟中繁重如山的公务,也或许只是为了躲避咄苾哥哥火热而惊诧的目光罢——她明显的感觉在厚厚的冬装下,自己的身躯一日日的丰满起来了…

    无人的时候,她也会偷偷地想:那些春日踏青,塘中采莲,月下流泪的闺中女儿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怀?

    那杏花春雨里的江南,又该是什么样的景致?

    想着想着,她步入了豆蔻年华。

    那是初放的蓓蕾,二月枝头的杏花。

    李靖,用一袭洗的发白的青衫,把一种淡淡的愁绪揉进了她坚硬如铁的心间,她的眉眼被那些诗赋一点点的抚开,渐渐也有了书香女儿的气质和风华。

    ——许久不见咄苾了,向燕云已经有一点不习惯别人喊她“朵尔丹娜”

    那个李靖的样子,偏偏在梦中朦胧开来。

    “燕云,有一样小礼物送你——”又一次踏入李靖简陋的书房时,李靖背对着她,手中提了一管笔,很有些自得。

    他的手下,是一幅巨制长卷,《黄河入海图》。

    向烟云被那狂澜冲天的气势震了一震:黄河,宛如一条挟卷一切不可方物的巨龙,正迫不及待冲向汪洋大海。河海交界之处,是何等壮阔激烈,激起的波澜几欲滔天。

    ——李靖,怕是要走了吧?

    向燕云的脸色忽然一凛,桌上的白纸上横竖相交画着几条直线,直线上点着无数墨点。这简单的图案她实在太熟悉了,正是风云盟阴山总舵的兵力分布图。

    向燕云抬起头来,打量着李靖,目光渐渐变的冰冷。她一字字道:“多谢!”拂袖而出,嘴角上,浮现出一丝淡淡的苦笑。

    这已是一年中最寒冷的时节,再过一个月,就要春暖花开了…

    在摩天峰以北七百里的一座帐篷里,火正熊熊的燃烧着。

    两个男人在喝酒,年长的一个穿着华丽的袍子,像一只高贵的凤凰;年轻的那一个却赤着上身,古铜色的肌rou在火光的跳动下闪着丰润的光泽——不得不承认,衣服对于他这样的人物来说,是多余的。他乌黑的头发微微有一点卷曲,披在宽阔而坚挺的肩膀上,只有一条镶满波斯宝石的腰带,似乎标明了他不同一般的身份。

    “当!”一枚铜钱落在纯金的酒碗里。

    “喝酒喝酒!”年轻人展颜:“这江南东道,是我的了!”

    他们面前是一堆木刻的筹码,赫然刻着天下诸道的名称。

    ——这是两个什么样的人,居然敢用一枚小小的铜钱赌注天下?

    墙角横七竖八躺着无数酒囊,残余的酒水流了一地,两个人虽然都是海量,也已经大醉酩酊了。

    最后一枚铜钱在半空中飞速的旋转“宝——”“文——”两个人一起大喊,铜钱重重落在碗底,因为用力太大,竟然竖嵌在纯金的碗底,不是正面也不是反面…

    “啊…”年长的人有些泄气了:“难道说这天下我们都没份么?”

    “大哥不要泄自己威风——”年轻的那个推了一把他的肩头:“这天下,呃…我们平分,江南是你的,江北是我的,若何?”

    “好你个咄苾啊——”年长的那个反推了一把他的肩头:“你还真会占便宜,随手一划就到了长江了…不行不行,河北归你,河南是我的。”

    一道刀光划过,墙壁上的地图被一分为二。

    “大哥慢来!”咄苾连忙抢上:“像你这样,我又何苦日日练兵,受两个哥哥的窝囊气?这样,淮河为界,我们南北而治,可以了吧?”

    又是一道刀光划下,地图已被切成三块。咄苾哈哈大笑,随手一拍,破碎的地图和一堆筹码一起跃入火中,火焰轰然窜起老高,映得大帐中一片通红。

    二人一起醉倒在火堆旁,帐内温暖如春,那王霸雄图的梦,是如此美好。

    帐外,寒彻朔甲,雪满弓刀。

    “我的母亲,是当今可汗的亲meimei,摩云公主。

    我外公一向视汉人如仇,所以当我阿妈爱上阿爹的时候,在宫中掀起了一场滔天巨狼,我外公差点杀了她…

    但是后来,我娘怀了我,爹爹就义无返顾的带着她逃走,他们一路向北跑,终于在燕然山被人追上,惊吓之中,我来到人间…

    我爹爹为了护住我们,苦战了一天一夜…爹爹他一定很爱我娘,也很爱我,是不是?”

    李靖只能看见她的背影,向燕云的声音似乎是从极远的地方传来。“是的…”他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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