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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礼拜。

    小马的电话在一个早上六点多划破沉静的打过来。

    我被惊醒,满身是汗。

    电话接起来的时候,他在那端宣布了我的世界末日。

    “洛心,你…你听我说…飘雪,飘雪走了。”小马颤抖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过来。

    “小马…你,你说,你说,说什么?”什么都还没有弄清楚以前,我只征住,突然觉得所有的声音都被抽离,然后一股寒从头窜到脚。

    “洛心我现在正往你家那边过去,你听我说,你平静的听我说,飘雪,飘,飘雪走了,昨天…昨天凌晨…”

    一切很诡异的完全安静下来,我可清楚听见小马隐约带著鼻音断断续续的解释,还有他加速,紧急煞车的声音。

    声音好远好远,好远…

    不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的…

    “小,小马你…你你别乱说…别乱说,别乱说。”此刻我全身开始发抖,双手控制不了的剧烈颤抖,几乎握不住电话。“不要乱说,不要…一点都不好笑,不好笑,真的不好笑…”我断断续续,语无伦次的重复著,说著。

    “洛心!”小马大吼,跟著我听见他哭的声音。“飘雪走了。走了,死了,懂不懂,懂不懂?”小马比我更快一步溃堤,我几乎可以听见他哽咽的抽气。

    我只觉得五脏六府都快要翻过来了,一阵阵抽痛开始全身蔓延,然后脸上一阵湿热,眼泪终于飙出来“小马…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我握紧电话,像要捏碎它。

    “小马,你知道的…不该是这样的…不应该,是,是这样的…不是的…小马不是…”我完全说不出话了,只是断续抽气,完全无法把话说清楚。

    然后我什么都听不清楚了,只觉得头好痛,然后哭著又呛到,又咳又哭眼泪鼻涕好不愧呗。只知道小马要我等他。等他过来。

    等他?

    那飘雪呢?谁等飘雪?不不,飘雪你怎么没等我,飘雪你说过的,不是这样的…还没结束的,还没啊…然后我要怎么办?怎么办…以后夏天,以后的下雪,你要我怎么办?日出,日落呢?你说过的海边呢?

    以后没有看到你,不在我身边,你教我的那些话,谁来等我,谁在我跌倒的时候扶我?

    没有你,我怎么办?

    怎么办…

    啊,怎么办…

    我蹲在阶梯上,哭著,后来也不哭了,空洞著看着绿色草皮,还有重在家门前不知名的大树,看着,只觉得好冷,好寒。

    然后我看见小马白色的福斯完全违规行驶的开上我家车道,慌慌乱乱的。车门开了,红著眼睛的小马下了车。

    我想起身走到他身边去,站起来才发现天昏地暗,又摔回地上,抬头凄凄然的看了小马一眼,我又再度飙泪。

    “小,小马…”我在他怀中嚎啕大哭。

    知不知道,有多悲伤。

    知不知道…

    我的一切像是静止了一样,从医院到举行哀掉会(丧里),里里外外我都好像死了。我还是会笑,看到饭也能吃下去,听小马讲不太好像的冷笑话也笑的出来,再餐厅也能准确无误的调出一杯杯五颜六色的饮料。

    我却知道,我快死掉了。

    行尸走rou不知道是不是我现在这个样子?

    小马他们想尽了很多方法把这团哀愁抹掉,不过连他们自己都还没从震惊里回覆,更何况是完全成空洞状态我的。

    我想我的一切,包括眼泪还有那股一抽一扯的痛,都是在丧礼那天回来的。我不记得我是怎么到那里的,只记得那是一座很大的墓园。

    我甚至不知道这座墓园是在卡加利的哪里,只知道它墓园是绿色的。

    很漂亮的那种翠绿,大家都穿著黑色的,包括我,其实我连怎么挑出全身套黑的衣服都不清楚,是下意识吧?

    隆重的仿佛我参加的是谁的葬礼,是谁的?我一时还会忘记,直到我们站著,围著飘雪的棺木。一切才真的都回来。

    玻璃片盖著,他就在那里面,很沉静,像睡著了般。我走过去,将我的白玫瑰放在上面,然后杵立著,没办法将我的目光移开。

    他闭著眼睛,脸庞很消瘦的…看起来像睡著了,一瞬间,我以为他真的只是睡著了,并不是死亡。不是。

    想到这心头一酸,眼泪又开始狂飙,如果他只是睡著了该有多好,如果隔天他就会醒来该有多好…明明只是像睡著一般啊,为什么竟是天人永隔。明明像沉睡,却再也不会醒,这一想,我哭的更伤心。

    怎么,…不会醒了?

    我哽不住胸口那股气,弯身抱头痛哭。小马走到我旁边,搀扶著我离开。啜泣著,我听见很多人啜泣著。

    谁来告诉我,怎么停止哭泣…

    怎么停止想念?

    然后一切都回来了。我拿著飘雪以前给我的钥匙,带著他父母还有小马回到他的公寓。

    收拾遗物。

    而我想这是最残忍的,真的,如果说看他躺在那知道他不会再醒来是第一,这就是第二。

    小马带来了很多很多的箱子还有DuckTape,然后我们两个开始把飘雪的衣服一件一件从他衣橱里拿出来,放进去箱子。满箱,胶布一拉,刷,一声,封死。随著一箱又一箱的盒子封死,我觉得我的心也越来越空了。

    我默默的收著,接著我看见了飘雪的领带吊架。

    毫无预警的,我迅速红了眼框,死握著领带,开始发抖。

    小马抬头看我的样子似乎被吓到了,他伸手想抽掉我手上的领带。但是我紧紧拉著,用尽全身力气拉著。

    回忆很不客气的开始打击我,不把我打死不罢休般。

    “为什么要这样帮我?”

    “我说过,我想留些什么给你。”

    我终于克制不了的冲进厕所,呜咽一声,开始狂吐。大呕特呕,呕到像要把五脏六府吐出来。我想把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吐出来,洗刷干净,看能不能洗掉回忆,能不能洗到悲哀,再装回去。我呕到完全空掉,直到干咳,却还是无法停止那一股一股涌上来的什么。

    “洛心…”小马随即跟在我后面,拍著我的背,只能默默地看着我吐,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我。

    而的确,能说的,该说的,全都说了。只是,挥之不去…

    然后吐了第一次,我的堤防有了缺口,接下来的打包过程可以说是草木皆兵,随便一片回忆,哪怕是一块VCD,一个杯子,甚至一本书,都会让我跑到厕所大吐一翻,只是没像第一次那么利害了。顶多呕个几口胃酸,就会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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