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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节 (第2/4页)

吧!对他们而言,尽管观念放纵,这种坦白仍是无法超越的关口。如果两个人不及时想到一个办法、找到藉口延长散步时间,他们就必须,只因沉默这个简单的理由,返回城堡并各自分开。他们两人愈眼见找到一个停下来的藉口,并将之大声说出来的急迫性,嘴巴却愈像被缝合了一般:所有能解围的句子隐藏在绝望求助的他们面前。因此,走到城堡门口时,"因为彼此的本能,我们的脚步慢了下来。"

    幸而,在最后一刻,如同提词的人终于醒来一般,她记起了台词:她攻击骑士,"我对您有点不高兴…"。终于,终于!一切都得救了!她生气了!她找到了假装生气的藉口以便延长散步时间:她对他真诚,而他呢?为什么一个字也不提他的爱人伯爵夫人?快,快,必须解释!必须说话!交谈又继续,他们渐行渐离城堡,这次是循着一条无阻碍,直通爱情拥抱的路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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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边交谈,T夫人测察着情势,准备着下一个阶段的情况,让她的伙伴了解该怎么思考,怎么行动。她做这件事以细致,以优美,以迂回,好像她在说另外一件事似的。她让骑上发现伯爵夫人自私的冷淡,以便让他解脱忠实的义务并在他眼前展现她所计划的香艳夜晚。她不只筹划眼前也安排将来,让骑士明白她无论如何也不要成为伯爵夫人的情敌,他也不应和伯爵夫人分手。她给他上了一堂精炼的情感教育,教给他她实用的爱情哲学,教他从道德规范的束缚中解放并以保密来保护自己,严守秘密是所有的美德中最崇高的一项。她甚至很自然地向他解释次日该如何面对她的丈夫。

    你们一定很讶异:在这个如此理智地安排、测察、模拟、计算、丈量的世界中,本能、"疯狂"的位置在哪里,狂热在哪里,盲目的情欲在哪里,超现实主义文人们所崇拜的"疯狂的爱"在哪里,自我迷失在哪里?它们都在哪里,这些构成我们心目中爱情风貌的不理智的美德?不,它们与此毫不相干。因为T夫人是理智的女王。并非像梅尔朵夫人那种冷酷的理智,而是温柔甜美的理智,一种以保护爱情为最高任务的理智。

    我似乎看见她在月光明亮的夜色中带领着骑士。现在,她停下来,指着他们面前昏暗之中的一片屋顶要他看;啊,这凉亭可不是这甜蜜时刻的见证吗,可惜的是,她对他说,她没把凉亭的门钥匙带在身上。他们走向门(多奇怪阿!就像意料之外似的),凉亭的门没锁!

    为什么她不马上告诉他凉亭的门从不上锁?所有都是计划好的、经营过的、人工化的,一切都是一场表演,都不真实,或者,换一个方法说,所有都是艺术;这么说吧:持续悬疑性的艺术,或者更贴切地说:尽可能延长兴奋状况的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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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德农笔下,我们看不到任何对T夫人外表的描述;但我可以确定的是:她并不瘦,我想她"身材丰盈而柔软"(这是拉克罗在《危险关系》中描写最令人垂涎的女人体态),而她身体的丰盈产生了她动作、举止间的圆润和缓慢。她周身洋溢着一种温柔的闲适。她具有缓慢的智慧,并掌握一切放慢速度的技巧。尤其那一夜在凉亭中的第二阶段展露了她这一点:他们进入凉亭,拥抱,跌坐在沙发中,zuoai。但是"这一切来得有些太快,我们都感觉到我们的错误(…)太狂野以至于不够细致。我们奔向高潮而错失了它之前的所有快乐。"

    急促使他们失去了缓慢的甜美,他们立刻意识到这个错误;但我不认为T夫人是不小心的,我倒觉得她早就知道这个错误是无可避免的,是注定的,她早已知道,所以她设计了凉亭这个插曲作为减慢的煞车器,将事情预期而可想见的速度压慢,以便第三阶段到来时,在另一个场地,他们的浓情蜜意可以在完美的缓慢中缓缓绽放。

    她打断凉亭中的缠绵,和骑上走出来,两人又继续散步,坐在草地上的长椅上继续谈天,之后将他带至城堡里紧邻着她寝宫的密室中;这密室是以前T先生设计的爱情魔幻殿堂。在房门口,骑士惊讶得目瞪口呆:整面整面墙的镜子重叠映出他们的身影,如同一时之间一长列的爱侣在他们身劳拥吻。但他们并不是在那儿zuoai;T夫人要避免太过强烈的感官爆炸,尽可能拉长兴奋的时刻,她将他带到隔壁一个黑暗中洞xue般的房间,摆满着枕垫;他们是在那儿做的爱,长久而缓慢,直至天明。

    将他们这个夜晚放慢速度,分成一个个独立的部份来看,T夫人知道如何将他们共度的这段时间呈现为一个绝妙的建构,如同一个形体。把时间赋予形体,不仅是对美,也是对记忆的追求。因为没有形体的东西是抓不住也无法记忆的。将他们的相遇孕育为一个形体,对他们来说尤其珍贵,因为他们共度的这一夜是没有未来、只能在记忆中重视的。

    介于缓慢与记忆,速度与遗忘之间,有一个秘密的关联。拿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情况来说吧:一个人走在街上。突然,他想记起某件事但记不起来。这时候,机械性地,他会放慢脚步。相反地,想忘记一件发生不久的惨痛意外,他会不自觉地加快脚步,像是要快速地远离这个时间上离他还太近的事件。

    在存在的规则中,这个实验构成了两个基础的方程式:缓慢的程度与记忆的浓淡成正比;速度的高低则与遗忘的快慢成正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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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米蒙·德农的有生之年,或许只有一小圈熟悉内情的人知道他是《没有来日》的作者;这个秘密在他死后许久才向世人(或许吧)全盘揭露。这个短篇小说的命运与小说的情节奇异地相似:它被秘密、隐瞒、神秘、匿名的幽黯面纱遮住。

    雕刻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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