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金莲逃离西门镇_第四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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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第2/4页)

不出三天我就派人去城里一串一串买好送给你。

    老二说,嫂子你咋不说话?我说一百句你总得接一句。问着他把车速减下来,回头望一眼,看见金莲坐在吉普车的后排上,抱着她的衣服包,脸上平平淡淡,隐凝着一层浅青,而她的双眼却是始始终终,都望着窗外的山脉和世界,似乎对老二的话,压根没有听,或者听了却压根儿没有听进去。

    老二把车停下了。停了车,金莲就真真切切地看清,秋庄稼已经齐了小腿的深,瘦的浅黄,肥的乌青,齐齐整整队伍似地站在一块连一块的田地里。天是深蓝色,云彩和白絮一样洁净地飘动着。天地间那股腥浓的青气,在山脉上烟雾一样流动不息呢。有行人从他们的车边走过去,金莲去看那看她的行人时,看见刘街就在她的脚下边。

    连各家房上落的柴棒,树叶上的土灰,大街上赶集人的草帽,都在她的眼皮下。因为是集日,西门路和乡都路上涌满了从四面八方走来的赶集人,因为耙耧山脉男人女人都戴着草帽遮日头,刘街上游晃的灰灰白白的草帽就如无边的帐布,把刘街的大街小巷遮得不见了,仿佛那是草帽的街儿了。金莲从车上走下来,朝路边上吐了一口痰,独自从车旁擦了过去。

    老二从前门下来拦住了她。

    嫂子,老二说,我站到那儿一米七八高,好坏也是村里的干部呢,治安室的主任了。你要我咋样儿,还让我再给你跪下一次吗?

    金莲说不用哩,抬头瞟着老二的脸,就像冷眼看着一面挡了去路的墙,说你不就是要让我对你哥好吗?不就是你哥今晚儿要到家,他病治好了,成了一个男人了,接我今夜回来和他睡觉吗?金莲说我陪他睡觉就是了,我在床上侍奉他就是了,用你一路不停地给我许愿灌那迷糊人的汤水吗?

    老二说,嫂子,话不能这样说。

    金莲说,那该咋样说?让我说谢你了老二,你给了我一生一世的好日子?

    老二说,那你说咋样儿,老大是我亲哥,你能逼我和你不伦不理吗?

    金莲说,从今往后你再也不要提过去的事儿了,我金莲懂事了,我能看人认人了,我已经知道你老二其实不是男人了。说到这儿,她冷眼寒目地斜了一眼老二,从老二的肩下挤着走过去,往刘街走去了。老二朝前追了几步,说你上车呀嫂,金莲没有回头说,你走你的老二,用不着对我低三下四,我是老大的媳妇,你放宽心,我到夜里像别的媳妇一样打发你哥如意就是了。

    金莲就走了。

    果真如别的媳妇侍奉男人一样侍奉老大了,老大就死了。

    老大死在金莲的身子上。

    死后的脸上还隐有喜洋洋、快活活的笑。

    老大是在这一夜更深时候回来的。因为坐了末班汽车,车又坏在路上,回到家刘街已经睡得梦聚梦散。白日逢集留下的狼藉,如卖猪留下的腥粪,卖鸡蛋垫篮的麦秸,卖青菜丢的菜叶,裁缝剪衣裳丢下的布条,百货商店门口的塑料袋儿,化肥农药店前的破瓶,七七八八的东西,在街上绊人的脚脖和裤腿。老二去接了老大。老二一直在王奶的茶屋门前等老大,王奶和郓哥睡后灯熄了,他还坐在王奶家的凳子上,直到来了一辆灯光如炽的车,老大从车上走下来。

    ——哥。

    ——老二呀,还没睡?

    ——接你哩。你夜饭吃没有?

    ——车坏在半路了,车坏时旅客都吃了,我吃了一碗热干面。就是你一人来接我?

    ——我嫂她在家等你哩。病,咋样?

    ——你答应给人家一笔钱,那钱是多少?

    ——你别管。

    ——在那儿每副中药我都给了钱,他凭啥再要你一笔钱呢?

    ——我当上治安室的主任了,钱算狗屎呀,日后挣钱容易呢,给他妈的就是了。

    这是老大和老二说的最后几句话,他们沿着西门大街,踢着集日残存的零乱,到家时金莲已经睡下了。金莲从娘家回来就躺倒在床上,吃饭时她既没有起床烧饭,也没有下床吃饭。

    老二一回来就去忙他的治安了。从外地来的一个乡痞偷了刘街一户人家的自行车,老二领着民兵去抓了那乡痞,关在治安室的一间铁窗小屋,狠狠揍了一顿,就被那丢了自行车的人家请去吃饭了。喝的是正宗的汝阳县的陈酒老杜康,直到月挂梢头才从酒桌回到家,进灶房揭开锅盖,伸手到锅里摸了摸,出来对着上房说嫂子,你没吃饭呀?见金莲没回应,又说那我上街到汪家大酒楼让大厨师给你烧一碗,你是想吃鸡蛋面条还是炸酱面?这当儿金莲在屋里说话了。金莲说我不饿,我啥儿也不吃。老二说人是铁,饭是钢,不吃哪行呀。金莲说你是觉得我没给你哥准备夜饭吧?心疼你哥你就上街去给你哥准备吧。

    老二既窝火又无奈地站在院内的夜色里。

    嫂子,我对不起你,我一辈子在你面前输着理,可有的事你别把我哥牵进去。

    金莲又从屋里传出半是平静半是气恼的话。

    老二,你哥有你这样好的兄弟是他命好哩,说千道万你就是怕你哥到家我给你哥脸色看。

    放心吧老二,从今往后你是我兄弟,你哥他是我男人,我金莲死了都不会喜爱你这样的人。

    在院里呆了一会儿,老二便出门去接老大了。

    老二把老大接到家,把行李放到屋子里,给老大端了一盆洗脸水,听见金莲在床上翻身时床铺那干柳裂杨的吱咔声,说我去睡了哥,就回了自己的屋。

    老二像拉开了大幕样把哥嫂推到台上,自己走出去了。老大洗了脸,洗了脚,洗着时叫了一声金莲,说我回来啦,听不见应声,想也许金莲睡着了,就如两个多月前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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