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婵娟_第八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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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第3/3页)

  结果一点也不教人意外,她被判了唾弃。所谓弃市,即是将犯人带到市场上,当众砍头,以表示对犯人的不屑与唾弃。一般通jianian的妇女,大多判弃市或浸猪笼。到行刑的当天,更会有许多人围观,对着犯罪者丢烂掉的蔬果侮辱唾骂。通常遭受此刑的妇女都会把头垂低,屈身躲避不断飞来的秽物。

    可桑绮罗却不。

    她不躲、也不低头。相反地,她把头昂得老高,高到及天,高到所有人都觉得惭愧,因为她并没有做错任何事。

    “绮罗姊原本就是一个既勇敢、又聪明的人,她认为对的事,一定坚持到底。”蔺婵娟这一生最钦佩的人即是桑绮罗,然而她身边的人却有不同见解。

    “据我看,坚持的不只她一人,否则我们就不会重复这老戏码,掉进这下三滥的陷阱之中。”仲裕之反倒认为,她们姊妹四人个个都固执,都充满常人不能及的正义感。

    她们是金陵四姝。

    金陵因为有她们四个,而显得与众不同。然而遗憾的是,却没有多少人有这智慧了解。

    “这事离现在已有一段时间了吧?”举起双手枕在脑后,仲裕之遥想当年。

    “嗯,有六年了。”蔺婵娟记得清清楚楚。

    “六年…好快啊!原来我们认识已经有六年了。”岁月果然不饶人。

    “我们认识这么久了吗?”她总觉得还不到。“我记得头一回帮你承办丧事是在四年前,从你表舅公开始。”

    “那是第一次,我还记得。”他莞尔。“但我说的‘久’,不是指那一次,而是更早以前。”

    “更早以前?”她越听越迷糊。

    “瞧你愣的。”他取笑她。“你还记不记得桑绮罗被判弃市的当天,你和崔红豆出现在行刑的现场,你和崔红豆硬要上刑台,和维持秩序的差役拉扯,最后还是被拦了下来。”

    “我记得。”这是老掉牙的笑话。“那时候你在那里?”

    “对。”他点头。“我必须羞愧的承认,我也去看热闹。”只是看着看着,让他看出一番不同的见解来。

    “你一定觉得很好笑。”蔺婵娟耸肩。

    “为你和崔红豆的勇敢感到好笑?”他奇怪的望着黑暗中的她。“不,我很佩服。当时佩服,现在佩服,未来一样佩服,我对你的感觉从来没改变过。”

    这是他最接近表白的一次,以前他提起这个话题时,总是乱不正经,一副欠扁的样子,如今在黑暗中,反倒认真了。

    蔺婵娟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眼前认真的他,幸好他也未就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

    “经过了那次以后,我便四处打听你的事,后来得知你是永平号的小老板,就开始找上门了。”多年以后,仲裕之才让蔺婵娟了解事情的始末,听得她满脸惊讶。

    “你从那个时候开始就注意我了?”她万万想不到。

    “不然你以为我干嘛一天到晚往你那里跑?”真迟钝。

    “因为你家经常死人。”她面无表情的答道。

    仲裕之又好气又好笑的放下手,改为抱胸的打趣说道——

    “我知道我是扫把星、是衰鬼,谢谢你的提醒。”他自嘲。“但我如果只是纯粹想办丧事,大可以找别人,不一定要找你。”更不需要谎报有丧闹笑话。

    经过他这么一提,蔺婵娟才想起他确实无论多远,都坚持找她。起初她还纳闷外地没杠房了,现在才知道原来不是那么回事儿。

    “但是你一直到四年前才来找我。”她怎么算时间都不对。

    “想找你,也得我家有人死了才行。”他真不知道该怎么说。“我虽然对你有兴趣,但还没有缺德到诅咒我家的人死,不管他们有多讨厌我。”

    简短的一句自嘲,却道尽了他的心事,也说明了人们对他的误解。由于算命先生一句话,他变成了人人害怕、闪避的对象。受命运捉弄的他无力反击,只得以不在乎武装自己,却因此而被指责为丧尽天良、没有任何道德可言。。

    蔺婵娟耸耸肩。每次她很感动却不想让人知道的时候,都是如此。原本她以为在黑暗中看不到,却被对方眼尖发现。

    “我好像看见你的肩在动。”他说。

    “我又不是死人,肩膀当然会动。”奇怪,房子里这么暗,他怎么还看得出来?

    “可我发现每次你感动时,都是这个动作。”仲裕之的眼睛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明亮。

    “大概吧!”既然被发现就没什么好藏的。“谁叫你要说你刻意找我。”她当然会感动。

    “我是刻意找你,不过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她大方,他反倒不好意思的摸头忏悔。“起先,我只是好奇你到底是怎么样的人。后来和你接触了以后,又觉得你成天绷着一张脸很有趣,想把你弄上床…”

    “这我知道,你从来不掩饰。”她打岔。

    “你还不是一样不掩饰你的厌恶。”他高声抗议。

    “是啊!”她又没否认,干嘛叫得这么大声。

    他气得斜睨她一眼。

    “然后…”

    落入陷阱的两人,就这么一路谈心到天明。当然这其中都是仲裕之自言自语居多,蔺婵娟偶尔应两句,嗯嗯哼哼的带过去,一直到门被打开,他们方才闭上嘴。

    就如蔺娟所料,门外早已围满好事之徒,对着她和仲裕之大呼小叫。

    “这两个jianian夫yin妇,我就知道他们有问题!”

    “亏她长得一副清纯的模样,却这么不要脸!”

    “像她这种伤风坏俗的女人,帮多少无主冤魂超渡都没用,难怪她会跟洋鬼子勾搭上!”

    “这种女人,应该滚出金陵!”

    “对,应该滚出去!”

    事走至此,蔺婵娟的名节完全被毁。众人期待她会像一般犯错的人一样躲躲藏藏、遮遮掩掩,未料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她的头抬得高高的,表情如往常一样冷漠,且看都不看众人一眼的自人群中间穿过,众人的批评,对她完全没有影响。

    众人不敢相信的看着她的背影许久,紧接着爆出——

    “真、真不要脸!”

    “怎么有这么厚脸皮的女人?”

    “贱人、荡妇!”

    在礼教的疯狂教化下,众人连成一气,全力开炮,目标全锁定蔺婵娟。

    蔺婵娟仅剩的声誉,也在这一波炮火之下,化为片片灰烬,荡然无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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