衰与荣_第十二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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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章 (第1/5页)

    第十二章

    晚饭后,院子里拉上了个一百瓦的大灯泡,雪亮的灯光下放了一张小方桌,上面摆着一副特大的象棋,周围热热闹闹围聚着人。

    儿子李向东要和父亲李海山进行一场棋赛。“爸,我要和你赛一盘。”前天,向东回到家郑重地说“我已经研究了两个星期的棋谱,准备打败你那老一套。”

    李海山不屑地瞥了儿子一眼:“想接受一下教训?后天吧。”

    李海山端着茶杯走出房间,招呼着满院客人,他感到夏天晚饭后下棋消遣的轻松,感到面对年轻人而有的慈祥,感到面对部属而有的威严,感到苍老的脚,朴素的平底布鞋踏着粗糙的石阶一步步走下来时老首长的身份,感到端着茶杯在方桌一端坐下时的悠闲从容,感到放下茶杯后和众人说笑的怡悦。“老贾,你也来了?”他一眼看到围观的人中有个高高胖胖的老干部,正是他的老战友、老棋友贾镇邦。

    “向东敢向你挑战,不可不看。”贾镇邦笑眯眯摇着蒲扇,很费劲地弯折下胖胖的身体在向东身后的一张藤椅上坐下。

    在向东一边围坐的还有一群他邀集来的大学同学。

    在李海山这边坐的有他原来部里的下属吴冬,秘书小章。

    李向南、李文静坐在方桌左侧;李文敏、秦飞越夫妇俩坐在右侧。

    “初生牛犊不怕虎嘛。”李海山笑笑,打开茶杯盖放在桌上,很舒服地靠着小竹椅坐直了上身。看着对面的向东,他生出一种宽容来。婴孩时的向东在眼前手舞足蹈地哇哇哭着,他抱起儿子哼着,哄着,颠着,感到儿子娇嫩弱小。他的手很粗糙,只敢轻轻地抚摸儿子…

    “我要证明我的现代开放型思维比他保守封闭型的思维更优越。”向东挥着手臂对大伙儿说。

    “如果你输了呢?”李海山宽和地讽刺道“好了,不要发布宣言了,红先黑后,你先开始吧。”

    李向南坐在一边观棋。他原本没有心思,但这既是对父亲的尊重,也是不扫全家的兴致。向东过去棋路很粗,决非父亲对手。但他发狠地研究了两周棋谱,带着一种决心证明点什么的血气方刚,也让人感到并非滑稽可笑。自己能理解向东的那股劲,不过,输给父亲的可能性是更大一些的。

    他神思恍惚,昨晚小莉带来的消息又使他一夜未眠。这难以抗拒的局势,还没敢告诉家里人。

    “你怎么办?”小莉昨晚在路灯下问。

    “我?”他咬着牙微微冷笑了一下,他要干的事多了。他要放把火,把这一切乱七八糟的都烧掉。他要把它们——眼前浮现出一座座宏伟建筑,铺红地毯的办公室,大玻璃窗,案头一摞摞文件,蹙眉沉思的首长,送过文件来恭恭敬敬的秘书——都砸个稀巴烂。血rou之躯变成黑色的炸药,像guntang的沥青迸流四溅。一只黑色的大鸟遮天盖地地飞舞,巨大的翅膀像黑色的狂飙掠过大地,拍打着城市…“我能干什么?”阴沉的冷笑一瞬间就转为倦淡的苦笑。

    “开始就开始,当头炮,炮二平五。”向东把右炮往中间啪地一架。

    “刚学了两句棋谱,就五啊六地乱叫唤。”李海山抽出烟,拿出火柴点着烟,然后不动脑子甚至不看棋盘地随手把右马往上拨了一下。走了一步马二进三。

    “老一套。来,马二进三。”向东大声报着,啪地跳起右马,月饼般大小的棋子拍得方桌震响。

    “轻一点,有艺不在声高。”李海山从从容容吐了一口烟,把茶杯盖上,往前推了推,然后随手上了左象(象七进五),接着又和围观的人说笑。

    “哼,车—平二。”向东啪地亮出右车,直逼对方左炮。

    李海山从容不迫走了一步左马跳肋(马八进六),既看中卒,又看左炮。

    “你这拐角马,臭透了。”向东说着又走了一步:“马八进九。”跳了左边马。

    李海山把右炮拨边(炮二平一)。

    李向东:“炮八平七。”

    李海山走车一平二,抢先出了右车。

    “哈哈,五七炮对拐角马的布局。”向东搓着手“怎么样,爸爸,您认得这棋局吗?”

    “别五七、五八的了,好好走你的棋吧。”

    “来,车九进一。出个横车。”

    李海山挺起右边卒(卒一进一)。

    李向东:“车二进四。”右车巡河。

    李海山走士六进五。

    李向东:“车九平四,开始攻你拐角马。”

    李海山走车九进一,看拐角马。

    “爸爸,这开局怎么样,您不觉得被动吗?您这千篇一律的拐角马对付当头炮,不灵。我早把您研究透了。”

    “现在什么也看不出来呢,小伙子,往下走吧。”李海山不耐烦地说道。

    “我知道您的战略,防御反击战,利用对方进攻时暴露出的弱点转守为攻。我也告诉您我的战略,我这五七炮,六步之内双车都出动,两翼展开。往下,我不会急躁,单兵深入。我要全面组织我的攻势,稳稳压住你打。利用你布局的弱点,不断发展我的先手和优势,最后夺取胜利。好了,从现在起我战术保密了,跟你真正开杀了。”向东说着又走了一步棋,然后不出声了,提起身子绷着脸,虎视眈眈地盯着棋盘。

    李海山开始感到了儿子的威胁。不仅来自他公布的战略(那里有着地道的明白话),更来自他走出的一步步棋:棋里透出咄咄逼人的杀机。儿子不是想像中的儿子了,他在棋盘上分明显露出了城府和手段。不能掉以轻心。儿子输,没人笑话,是应该的;自己输了,则是天大的笑话。他开始凝神思索,一步步认真对待。只有夺取优势,并且有把握胜利了,再轻闲自在也不晚。只有把年轻人打败了,才有资格教训年轻人。想到刚才浮现出儿子婴孩时的情景,他不禁有些可笑地摇了摇头。立在眼前的是第一次不服管教的小儿子:六七岁了,打架,不听话。他生气了,训斥儿子。儿子昂挺着细细的脖子,发青的额角,满身灰土,倔犟地站着。妻子过来拉哄他,他小手一搪,不要,强忍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儿子的棋越走越有分量了。

    秦飞越看着父子下棋,觉得没多大意思。文敏一定要看,他只好奉陪。好在象棋他也懂。他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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