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树_第十七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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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七章 (第2/7页)

原因。只是那令人敬畏的、不可避兔的命运使然。以后,他们开始互相了解了。他们从一个地方搬到另一个地方。谁都知道,盖奇先生身体很弱。他下巴很短,一双眼睛如果还算文雅的话,眼神却不济,也不怎么看人。他们从一个地方搬到另一个地方。在闷热的、黑乎乎的城市里住过,在散发着腐烂气味的农舍里住过,在帐篷里、甚至在树皮搭成的窝棚里住过。丈夫干一样差事丢一样差事。他是修理工,一双手却没劲儿。他干木工活很有几分天才,偏偏锯末影响他的呼吸。有时候,他会一连好几天坐在那儿一言不发。而这简直是对一个女人的侮辱。他常常坐在那儿瞅着一个空盘子,就好像那是个多么了不起的玩意儿。要嘛,穿件背心,坐在木兰树下那个破铁床架子上面。这一点大家都知道。他就那么干坐着。当然,从这位妇人于邮政工作,已经过去许多年了Z那是由于生活所迫。也因为她的勇敢。她已经在杜瑞尔盖待了好多年了。那以前是在另外一个小镇。她还想给她们讲讲她跟这位已经死去的人共同生活的许多别的细节,甚至夫妻生活的细节。以后大概还会讲的。

    “只是叫你们看看,”她说“一个女人都能忍受些什么。”

    她的头发已经乱得拢不起来了。

    艾米·帕克想起女邮政局长的丈夫双膝跪在蛛网似的丛林旁边的样子。她希望他不要被别人这样毫不留情地说长说短。

    “现在他已经死了,盖奇太太,”她说。

    “可是我呢?”邮政局长尖叫着。“我还活着。或者说还算活着。”

    她发出一阵于巴巴的响声,就像一株棕榈树。

    “我从来没有被什么去中,或者劈开,但是我渐渐懂得,我并不理解我自己,”她说“也不理解任何别的东西。”

    玛尔万尼太太又咂了咂嘴。

    “来,”邮政局长说,把她那缕不听话的头发拢到额头上面。那头发已经在那儿浸得湿漉漉的了。“我要请你们诸位太太看几样东西。这些东西会把我的意思解释清楚的。从这儿走,请,”她说,动了动她那件黑衬衫的腰带。“会说明问题的,”她笑着说。

    大家都有点儿害怕,可还得在后头跟着。玛尔万尼太太、霍布森太太、帕克太太,以及那个戴面纱的女人。

    面对着一个人的灵魂也许关在一个盒子里或者附着在一张纸上的可能性,大家都忘记有个死人正躺在这幢房子里。邮政局长推开一扇门,女人们都急促地呼吸着。在那间谁都知道会是一副什么样子的小屋里,乱七八糟地摆着几件家具,一只呆笨的钟,钟摆晃动出时间的韵律。那屋子还散发出一股也许是一个男人关在里头沉思默想的气味。这股气味在这个男人出去甚至死了之后,依然顽固地盘踞着。

    “瞧”邮政局长用一种更加不带感情的甚至是官气十足的腔调说。“这些玩意儿!我当然从来没有对任何人泄露过。在我们家竟有这种事!但是,现在他既然已经死了,”她怀着一种敬意说,因为不管死去的是怎样一条可怜虫,死亡本身还是必须尊敬的。“看在我们大家都是朋友的份上,我第一次,而且但愿是最后一次,公开这个秘密。”

    “那是些啥玩意儿?”霍布森太大问。

    “是油画,”邮政局长用同样平静的官腔说道。

    她用脚趾指了指靠家具竖着的那些画。它们或者堆在一起,或者单个儿摆着。然后,她像个小姑娘似地,十分轻捷地冲过去,开始怒气冲冲地、不无羞愧地排列那些画。她要把她生活中最隐密的东西,暴露给她带进来的这些女人看。因为就要把这一切完全彻底地公之于世,她显出一种病态的兴奋。

    “瞧,”她说,双膝跪在地上,转身望着她的朋友们,一张黄黄的脸正对大伙儿,等着挨石头砸或是受到饶恕。到这时,她已经全然不管了,反正她自己那种渴求的心理已经得到了满足。“这就是我的生活的故事。”

    玛尔万尼太太咂了咂嘴。

    “他疯了吗?”霍布森太太说。她根本就不懂这是干什么。

    “我不知道,”邮政局长用一种很庄重的口气说。好像完全是直抒胸臆。而且与其说是跟她的听众们说,还不如说是对她自己说。

    戴面纱的女人走上前,更加自在地看那些画。她用舌尖润嘴唇的时候,触到了面纱,便干脆把它撩了起来。这块面纱要嘛是旧式样,要嘛是放的时间太长,又变得时兴起来。

    她说:“很有趣。不过,当然,美术作品并不能真正证明什么。它们的价值必须由其自身决定。”

    霍布森太太和玛尔万尼太太怀着一种仇恨,看着这个陌生人,琢磨着这几句她们根本不懂的话。说这话的人面皮挺黑,更糟糕的是,她也许是个外国人。

    “对于你,当然无所谓,俾瑞伯太太,”邮政局长说。她跪在那儿,膝盖很不舒服,便站起身来。“处于你的地位,当然可以对那些你不曾为之受苦的东西做一番判断。可是我为这每一笔都洒过血呀!”她叫喊着。“为这些破玩意儿!”

    她朝一幅画踢了过去。

    玛尔万尼太太和霍布森太太被她这种蛮横无礼的行为惊得连气也喘不过来,不由得倒退了几步。因为她正好踢在已故的丈夫画的那个读神的耶稣的身上。这画显然画在一个茶叶箱子的侧面。这时,那木板已经有点儿弯曲变形了。那画上画的是贫穷的、骨瘦如柴的修理工耶稣——一个仿佛煺光了毛的鸡似的男人。他好像没有吃尽被侮辱、被损害的苦,还乐于忍受更多的苦难。直到用所有武器中最低劣的东西——破玻璃瓶子割破肌肤,躺在铁路旁边,在一堆褐色的苍蝇下面化脓。

    “啊——”玛尔万尼太太和霍布森太太惊叹着,”太可怕了。”

    她们被震惊了,也很害怕,想转身从这间仿佛是疯人院似的房子里跑出去,再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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