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魔术师_第二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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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第1/4页)

    第二章

    那年黄河淮河泛滥,很多难民涌入上海。房东听说他要收养一个男孩,说他正好看到铁路桥底下有安徽来的难民,插标卖三岁小孩。所罗门很感兴趣,于是房东陪着他过去装作无意看了一眼,觉得这个男孩眉清目秀,很满意。难民说自己姓陈,是从安徽一个什么地方的陈家庄来上海投亲戚,亲戚找不着,生活无着落,只得给孩子一条活路。

    房东说,小孩的父亲原来要卖五十银元。他说他看到草标上插着纸,写着五个银元,认为是瞎抬价,不要了。房东来回跑了几趟,才以七个银元成交。

    “因此,除了你是安徽籍,姓陈,其余什么都不知道,我这犹太人本来就无家,你一样是无家可归的人。不过你好好学,定能代我成为当代最鼎鼎大名的魔术师。”

    “你认为我父亲是不是那个安徽难民?”

    所罗门却反问加里:“你是中国人,中国人比犹太人还会撒谎,你不知?”

    “卖儿女的人很多。”加里说“我必须知道自己是谁?”

    “如果你要弄清,你自己弄清。”所罗门不高兴地说,他对加里的坚持很不安,没有回答。加里一个晚上不说话,也不睡觉。所罗门半夜醒来,发现加里依然睁开眼看着天花板。所罗门在床上翻了个身,喉咙堵着痰,咳嗽了几声。

    “父王当心着凉。”加里关心地说。

    所罗门天没亮就起来,在床上面墙静坐。天一亮,他索性把加里叫起来,传授他的秘术,照例加里手放在《圣经》上发誓。

    所罗门说:“我们今天从第四套开始。”

    没吃早饭,两人一前一后走下了他们的小破房间去大世界,一路上加里又开始不吭声,不和所罗门说话,到了场子里他也不说话。演出一结束,所罗门从唐老板那儿回来,就跟加里说他们马上去那个地方。

    加里很意外,愣在那里。

    “到你想去的地方,去还是不去?”所罗门问。

    加里赶快去找兰胡儿,才知道昨天白天,燕飞飞和小山装着收破烂,按张天师说的地方,找到曹家渡那姓李的家里,查出了那个老头这些日子一个人在家,儿子似乎外出几天。要去,这时间正好。

    大岗也要跟着:人多,容易对付不测局面。大岗还找了一把铁尺藏在怀里,张天师瞧见,对他说,不能动武,只是去探一下情况。

    六个人搭电车从跑马厅到曹家渡,一路顺利,下了电车,往小山探好的地方去。快到时所罗门说:“这样吧,让兰胡儿和加里走在中间,张天师和我落后十步,最前面十步是大岗和小山。这样不至于引起路上巡警的怀疑。”

    他们觉得有道理,就按所罗门说的分成三组。

    这个地界是沪西边缘外,日占时就是出名的“歹土”常有无法无天的事。贩卖人口在这个地方原是家常便饭,抢劫谋杀,天天在报上可以读到的。街道看起来阴森危险,有的地方,房屋倾斜不似人间,许多地方黑灯瞎火,连个路灯也没有。

    小山在一个地方停住了,向后面招了一下手,就走进一条狭窄的弄堂。暗淡的路灯下,那里的房子看起来稍微好一点,砖砌平房,上面又搭建了一层楼。

    他仔细看了一家门框上油漆涂的门牌号码,朝身后做了下手势,其他人轻轻跟上。张天师走了上来,核对一下门牌,就轻轻敲门。敲了两次,里面一个cao着宁波腔声音男人,问:“啥人啊?”

    兰胡儿说:“我是55号阿英,寻李老板。”

    “什么事?”

    “李老板让我来还前天客人欠他的铜钿。”

    一听是一个小姑娘来还钱,老李头有点放心了,门开了一条缝,看见的确是个小姑娘,手里拿着两个银元。门又开了一点,但是马上被猛地推开了,虽然没有声音,老李头吃惊地看见迅捷无声地走进来五个人,有个人还特别高大。门马上被轻声关上了,只有小山留在门外,躲在角落里望风。

    那个老李头惊慌地说:“你你们要干什么?”

    所罗门说:“查户口。”

    所罗门穿的是上台演戏的美式军装,在地摊上淘来的旧货,但穿在所罗门身上,假的也像真的。进门后他又戴上他的军官大盖帽,这样子至少像个美军上校军官,这副架势把老李头吓得不做声了。

    张天师说“开灯!”

    老李头战战兢兢地去打开灯,他站在灯下:一个六十七八岁的老人,满头白发,迷惘地看着屋子里的几个陌生人,不知是什么名堂。他个子不高,脸长,瘦瘦的。兰胡儿看得清楚,这老头子装成手脚吓得不太灵便的样子,可是眼神很不一般,看什么人都不闪躲,眼睛都不眨一下。

    所罗门故作无意地把腰上的手枪摸了摸。老李头目光一下子老实多了,一步退到桌子后的椅子上坐着。他垂下眼盯着自己的一双生了老年斑的手,手指甲又脏又长,大拇指指甲像是被啃过,不整齐。屋角有几盆花草,饲养得很好,开着花朵。

    张天师说:“李老板,久违了久违了!”他认出这人的确就是十多年前那个客栈老板。大概老李头听儿子说有人在打听十几年前卖小孩的事,就闭门不出,以避事端。老李头一干二脆地说:

    “你弄错人了,我根本不认识你!”

    “十三年前,民国二十四年,”张天师急了,声音听上去有点气:“1935年,黄河大水那年。我经过你的客栈,从你手里买了一个四岁的小女孩,河南来的灾民。”

    老李头摇摇头,迷惑地看着张天师的脸。

    “这样吧,我问你,你贩卖过人口吗?”

    老李头还是摇头。

    “十多年前的事,你承认不承认,都不上法院吃官司。”

    老李头苦笑起来,然后咬住嘴唇,一副不再开腔的表情。所罗门向大岗示意,大岗伸出他的铁尺,老李头眼前闪过一闪光,头颈背掠过一股铁器的凉气,他转过脸去,惊恐地看着大岗手里亮锃锃的铁尺,筛糠一样抖起来,双手本能地举起来。

    “十多年前,十多年前做过。”老李头吞吞吐吐说。

    “河南来的有没有?”张天师逼问。

    “每年都有逃荒的,河南来的有过。”

    “卖给一个玩杂耍的,”张天师追问。

    “客人买孩子是做好事,我们不问买了什么用。”

    “有没有一次拆开龙凤双胞胎?都是三四岁。”张天师再进一步问。

    老李头低下头,他在想词,大岗的铁尺在他的脖颈上放着。他用手挡住“我向来不做伤天害理的事。”

    但是这时候所罗门想起来了,那次他在桥底下第一次见到加里,房东带他见到的“姓陈的农民”也就是这个人!当时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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