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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骏 (第2/7页)

也许会跌到海里去给大鱼咬掉的!”瑗瑗,你说,我应如何回答这个人。

    下车时我在车站外边站了一会儿,无意中就见到一种贴在阅报牌上面的报纸。那报纸登载着关于我们的消息。说我们两人快要到青岛来结婚。还有许多事是我们自己不知道的,也居然一行一行的上了版,印出给大家看了。那个作编辑的转述关于我的流行传说时,居然还附加着一个动人的标题“欢迎周达士先生”我真害怕这种欢迎。我担心一会儿就会有人来找我。我应当有个什么方法,同一切麻烦离远些,方有时间给你写信。你试想想看,假若我这时正坐在桌边写信,一个不速之客居然进了我的屋子里,猝然发问:“达士先生,你又在写什么恋爱小说!你一共写了多少?

    是不是每个故事都是真的?都有意义?”这询问真使人受窘!我自然没有什么可回答。然而一到第二天,他们仍然会写出许多我料想不到的事情!他们会说:达士先生亲口对记者说的。事实呢,他也许就从没见过我。

    达士先生离开××时,与他的未婚妻瑗瑗说定,每天写一个信回××。但初到青岛第一天,他就写了三个信。第三个信写成,预备叫听差老王丢进学校邮筒里去时,天已经快夜了。

    达士先生在住处窗边享受来到青岛以后第一个黄昏。一面眺望窗外的草坪,——那草坪正被海上夕照烘成一片浅紫色。那种古怪色泽引起他一点回忆。

    想起另外某一时,仿佛也有那么一片紫色在眼底眩耀。那是几张紫色的信笺,不会记错。

    他打开箱子,从衣箱底取出一个厚厚的杂记本子,就窗前余光向那个书本寻觅一件东西。这上面保留了这个人一部分过去的生命。翻了一阵,果然的,一个“七月五日”标的记事被他找出来了。

    七月五日

    一切都近于多余。因为我走到任何一处皆将为回忆所围困。

    新的有什么可以把我从泥淖里拉出?这世界没有“新”连烦恼也是很旧了的东西。

    读完这个,有一点茫然自失。大致身体为长途折磨疲倦了,需要一会儿休息。

    可是达士先生一颗心却正准备到一个旧的环境里散散步。他重新去念着那个二年前七月五日寄给南京的×的一个信稿。那个原信是用暗紫色纸张写的,那个信发出时,也正是那么一个悦人眼目的黄昏。

    然而人类事情常常有其相左的地方,上帝同意的人不同意,人同意的命运又不同意。×终于怀着一点儿悲痛,嫁给一个会计师了。×作了另外一个人的太太后,知道达士先生尚在无望无助中遣送岁月,便来信问达士先生,是不是要她作点什么事。为他效点劳。达士先生便写了个信,意在告给×,莫用过去那点幻想折磨她自己。

    ×,你信我已见到了,一切我都懂。一切不是人力所能安排的,我们才莫过分去勉强。我希望我们皆多有一分理知,能够解去爱与憎的缠缚。

    听说你是很柔顺贞静作了一个人的太太,这消息使熟人极快乐。…死去了的人,死去了的日子,死去了的事,假若还能折磨人,都不应当留在人心上来受折磨;所以不是一个善忘的人企想“幸福”最先应当学习的就是善忘。我近来正在一种逃遁中生活,希望从一切记忆围困中逃遁。与其尽回忆把自己弄得十分软弱,还不如保留一个未来的希望较好。

    谢谢您在来信上提到那些故事,恰恰正是我讨厌一切写下的故事的时节。一个人应当去生活,不应当尽去想象生活!若故事真如您称赞的那么好,也不过只证明这个拿笔的人,很愿意去一切生活里生活,因为无用无能,方转而来虐待那一只手罢了。

    您可以写小说,因为很明显的事,您是个能够把文章写得比许多人还好的女子。若没有这点自信力,就应当听一个朋友忠厚老实的意见。家庭生活一切过得极有条理,拿笔本不是必需的事。

    为你自己设想可不必拿笔,为了读者,你不能不拿笔了。中国还需要这种人,忘了自己的得失成败,来做一点事情。

    我不久或过××来,我想看看那“我极爱她她可毫不理我”的女孩子。三年来我一切完了。我看看她,若一切还依然那么沉闷,预备回乡下去过日子,再不想麻烦人了。我应当保持一种沉默,到乡下生活十年。把最重要的一段日子费去。

    再过两年我会不会那么活着?

    一切人事皆在时间下不断的发生变化。第一,这个×去年病死了。第二,那个女孩子如今已成达士先生的未婚妻。第三,达士先生现在已不大看得懂那点日记与那个旧信上面所有的情绪。

    他心想:人这种东西够古怪了,谁能相信过去,谁能知道未来?旧的,我们忘掉它。一定的,有人把一切旧的皆已忘掉了,却剩下某时某地一个人微笑的影子还不能够忘去。新的,我们以为是对的,我们想保有它,但谁能在这个人间保有什么?

    在时间对照下,达士先生有点茫然自失的样子。先是在窗边痴着,到后来笑了。目前各事仿佛已安排对了。一个人应知足,应安分。天慢慢的黑下来,一切那么静。

    瑗瑗:

    暑期学校按期开了学。在校长欢迎宴席上,他似庄似谐把远道来此讲学的称为“千里马”;一则是人人皆赫赫大名,二则是不怕路远。假若我们全是千里马,我们现在住处,便应当称为“马房”了!

    我意思同校长稍稍不同。我以为几个人所住的房子,应当称为“天然疗养院”才能名实相副。你信不信,这里的人从医学观点看来,皆好象有一点玻(在这里我真有个医生资格!)我不是说过我应当极力逃避那些麻烦我的人吗?可是,结果相反,三天以来同住的七个人,有六个人已同我很熟习了。我有时与他们中一个两个出去散步,有时他们又到我屋子里来谈天,在短短时期中我们便发生了很好的友谊。教授丁,丙,乙,戊,尤其同我要好。便因为这种友谊,我诊断他们都是病人。我说的一点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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