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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风中的桃花1 (第3/3页)
话也咽回了肚里,伴随而出的,却是巨大的伤感。是呀,你有什么资格和人家再争,你是什么,逃难者?无业游民?盲目流窜?都是,都不是,什么都不是!和人家称同学也有点勉强。现在和人家坐在一起,明天到哪里?明天怎么办?别说明天,今晚到哪里住也是问题。已经落魄到如此地步了,还和人家计较什么,计较又有什么意义。林如冰再也控制不住眼泪,她急忙转身去找卫生间。 玩笑开到这个份儿上,就有点过了。大家都说吃菜吃菜,便不再做声。 菜点得不多,基本都见了底。林如冰还不回来,牛元庆有点心神不宁,想借上厕所去看看,又有点不好意思。高小玲啪的一声将筷子拍到桌上,说,牛元庆,你他妈的也真薄情寡义,老情人相会,一顿饭你都舍不得好好请,还要拈花惹草睡女人。也罢,你占女人的便宜占惯了,干脆我成全你,今天的饭我买单,让你再在我身上占点便宜。然后一副侠肝义胆说,难得一聚,大家想吃什么就点什么,都不要客气,谁客气谁是孙子。 都看出高小玲的醋坛子鼓成了核炸弹。但大家都是含苞待放到处寻觅爱情甘露的年龄,这种互相吃醋乱挖墙脚的事,多了去了,见多不怪,有人甚至故意要引爆这颗炸弹,便拍了桌子说竞争绝对是个好事情,竞争才有活力,竞争终于争出个肯出血的富婆,终于让同学也沾一回光饱一回口福。大家一下又兴奋起来,接着就喊服务员,然后争着点菜。 高小玲也恢复了惯有的牛气,把玩着酒杯,一言不发,一副施舍的模样欣赏着大家的贪婪。林如冰知道高小玲在向她示威。在卫生间,她已经想通了:没什么,已经这样了还计较什么,跌倒了就要自己爬起来,没必要遮掩,也遮掩不住。她下定决心也考研究生,考上了给你们看看。林如冰将所有的委屈和不平全都压下,决定与人无争,自己干自己的,别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去,牛元庆爱和谁好就和谁好去。 突然有人吃出了一条花虫。花虫的个头不小,被拦腰切断还有半个手指长。这一来弄得大家直想呕吐。拍桌子敲碗喊来服务员,服务员说换一盘就是了。说得轻松。大家当然不答应。高小玲一下站起,将一个碗摔在地上,喊,叫你们老板来,告诉你们老板,一桌菜全部退掉,再重新上一桌,然后赔礼道歉写个检查,不然就打官司,赔偿精神损失。 老板是个精瘦的中年人,过来看一眼虫子,笑了说,误会了,误会了,这是我们的特色菜,绿菜炒青龙。这么好的龙rou,你们不吃我吃,然后一口将虫子吃掉,然后拱手说声谢谢,便走。 大家一时目瞪口呆。眼看老板就要走进里屋,一个同学才喊出声来,说不行,绝不付款。于是大家都说不付款并站起身要走。 老板气势汹汹地折了回来,虎了脸问为什么。大家七嘴八舌和老板吵。高小玲突然又将一瓶啤酒猛地摔到地上,咚的一声炸响把大家吓一大跳。高小玲拨开众人来到老板面前,揪住老板的领带,说,你叫什么名字,还想不想混下去了,食品监督局就有我的同学,一个电话打过去,就罚你个倾家荡产。 老板一声冷笑,说,食品监督局都是我的哥们儿,你的同学是谁,我打电话把他叫来,咱们一起喝几杯酒怎么样? 高小玲一时语塞,但她很快也冷笑一声,说,要付款也好,拿账本来,我打个条子,你让刘市长来付。 老板显然不知道刘市长在学校读博士,也没把这些学生放在眼里。饭店是老板个人开的,但在学校开饭店,就不可能在学校没有后台。老板说,刘市长算老几,他认识我,我还不认识他。你知道这饭店是谁开的,告诉你吓你一跳。你们如果故意捣乱闹事,我动一动嘴,就能给你们一个留校察看。 高小玲说,看来你也是井底的蛤蟆屁股里的虫,刘市长你不认识不要紧,马校长你总该知道吧,拿账本来,让马校长给你付款。 马校长主管后勤,说一句话就能让饭馆搬出校园。老板细看高小玲,高小玲衣着高贵华丽,不像普通学生。老板说,马校长是我的亲戚,你是他的什么人。 高小玲说,我是他的亲人,怎么样,你还想往下问吗? 老板将亲人听成了情人。还从没遇到这种情况。现在的事,漂亮女人往往都有通天的手段,如果没有通天的手段,她也不敢如此蛮横。久闯江湖的老板被眼前的小女子镇住了。和为贵,和气生财。老板看看高小玲,再看看大家,口气软了许多,问高小玲叫什么名字。高小玲一把拉过老板的手,掏出笔很潇洒地在手心上写下了她的名字。 同学们一边笑一边起哄,说老板耍流氓调戏女学生,把女学生的名字写在了手心上,侵犯名誉权,铁证如山。 人多势众,众怒难犯,老板红了脸不知怎么办好。大家要走时,老板拿来了账本要高小玲写欠条。高小玲接过账本,认认真真写了欠炒小青虫半条,价值三百,由马校长付款。 出了饭馆大家就说笑成一团。因为高小玲泼辣大胆,从不饶人,更不服输,同学们平日都叫她高人。大家都说高人就是高,不服也不行。高小玲有些得意,说,狗屁,我就这么个活法,想怎么干就怎么干,不受委屈,活得自在,不像你们,瞻前顾后满嘴虚情假意仁义道德,结果一个个男盗女娼,一个个受累受委屈活得像狗,你们算白活了,没救了。 大家不再乱吵,不少人若有所思。 林如冰心里一片茫然,甚至有点恐慌。大家马上要分手回各自的宿舍了。大家都有宿舍,都有归宿,这个学校是他们的,他们也是这个学校的,只有她,不属于任何地方,任何地方也不属于她。她没有组织,没有归宿,像断线的风筝,像无巢的小鸟,无所依存,无处可依。她一下感到彻骨的寒冷,寒冷让她浑身缩紧。她从没感到今天这样恐惧,从没感到今天这样渺小。她不自觉地落在了后面。好在牛元庆站下等她。他小声问:今晚你准备到哪里去住? 身上的钱当然还可以在招待所住一晚,但想想要花几十块钱,她有点舍不得。望着牛元庆,她又有点感动:总算还有人关心她。面对此时的关心,她真想说出心里的一切,但一切又无法去说。她突然有点怨恨自己的软弱。和高小玲比,自己确实是瞻前顾后,确实是受委屈活得累。都到这个地步了,还死要什么面子?林如冰说,我没处可去,你们这里有没有住的地方,能不能找个地方凑合一晚。 牛元庆急忙说,女生有不少外出搞实验的,空了不少床,随便找一个就能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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