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城记(心慌的周末)_第五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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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第3/6页)

甚至是鲁班诞、中西婚礼,店铺开幕,不知恁地,都会得寄到他办公室。

    辟绅官绅,官还排在绅之前,可见喜庆场所少不了他们作点缀。

    手中拿一杯香槟,出入高贵宴会厅,呵呵呵笑着,与主人家说几句俏皮话,打哈哈,以示官民一家亲。

    全盛时代,官威赫赫,陈开友剪过采,也当过最上镜香江小姐的评判,季庄也被尊称为陈夫人,报纸上名廊牌还访问过他。

    俱往矣。

    最近这两个月,不知是不是流行节约,派对宴会数目大减不在话下,高级公务员受欢迎的程度亦与前不能相比,陈开友门庭冷落之至。

    一连五个礼拜都没有一个应酬。

    陈开友纳罕之余,也在心中钻研过是什么原因。

    会不会是对老英不满,众人动辄破口大骂,不方便有大官小辟在场?若果这样,倒真是十分体贴,免众公务员尴尬。

    另外一个假设是恨屋及乌,像陈开友这种身分的人便是不受欢迎的乌鸦。

    从小事便可以看到大局,这个朝代快要过去,一朝天子一朝臣,前朝的官儿当然迟早打入冷宫。

    陈开友像是已经过了冰箱,不由自主,打一个寒颤。

    当下还要不动声色,笑吟吟的问女儿:“你打算请爸爸吃饭?”

    之之笑答:“我已改变作风,要努力节省储钱,以后的十年都不打算请任何人大吃大喝。”

    她出门上班会。

    出来工作这段日子,先是拚命置行头,买,买买买买买,疯狂收购,七十双皮鞋,五十双手袋,满橱套袋,香水排满一桌,若干钻饰金表,他女有的,陈之当然要有,他女所没有的,陈之更加要有,每月至多花剩三百元,无人请吃饭,便挂母亲的帐。

    此刻她明白到这样努力促进社会繁华的陈之一旦穷下来,社会可不会回馈于她,社会只会冷冷地看她沦落,看她饿饭。

    人要为自己打算。

    户口里的两万块,本来打算置一件晚装,此刻已放进定期存款。

    从前之之看见老妇与少妇连千儿八百部做定期,害潇洒的她在银行大堂人龙中排个没完没了,心中就鄙夷增厌。

    此刻陈之也加入她们的队伍,原来贤的是人家,愚的是她。

    数数橱内衣服总值,已经穿一层中上公寓的首期,之之的面色顿时苍白起来。

    穿得起,尽管穿,可惜陈之越级挑战,陈之穿得中襟见肘,陈之穿得寅吃卯粮,这样子辛苦,她现在发觉,是多么的愚蠢。

    一整个上午,她都忙着责己严,相信她,滋味并不好受,难怪那么多人从来不肯检讨自身的过失,只想马大帽子扣向别人,比较下来,真是容易得多。

    下午,她舅舅过来造访,英俊的季力虽然上了年纪,身材样貌还是数一数二,惹得女士们朝他行注目礼。

    之之微笑,有些女性就是死心塌地喜欢漂亮的面孔,在六七十年代,据舅舅说,他那张脸简直等于一张大国护照,通行无阻。

    到了八十年代,光景渐差,女性一天比一天实际、聪明、厉害,崇尚权势名利,只要是成功的男士就不怕找不到女朋友:已婚、年老、貌寝、大腹,均可以受欢迎。

    此刻快踏入九十年代,统世界向钱看,有没有生活情趣,懂不懂得玩,心地好不好,都是细节,都不重要。

    时髦漂亮的都会女性只想在婚后退休,乘头等飞机在北美洲大埠与香港的花园洋房之间往来穿梭,一招手司机驾驶的大房车马上停在眼前,以及没有限额的零用。

    面孔了对方是白板都不打紧。

    季力已经吃亏了。

    现代女性心肠钢硬,实事求是,一束鲜花,一首新诗,一个下雨天,风露中立了中宵,都会被识笑为神经病,谁还在乎那个,季力那一套日渐落伍,随时有被淘汰的危机,斯人有点憔悴。

    往日一曲已经可以动心声,现在已没有这首歌了。

    季力在外甥女对面坐下,他取出一只信封交给她。

    之之打开,是一张汇丰银行发出的本票,也许是全世界最可靠的最值得信任的物件之一。

    之之一看银码“居然有这么多。”她笑。

    季力悻悻然“狗眼看人低。”

    之之忙赔笑“是,舅舅,我该驾。”

    “我卖掉汽车才筹到这笔款子,听说你等钱用,义不容辞,喂,要钱干吗,私奔?”

    之之把本票谨慎收好“舅舅,不要老钱钱钱的挂嘴边,多庸俗,我们不讲钱,我们一家人。”

    季力啼笑皆非。

    谁还会妄想在现代女性身上拣便宜。

    季力早把那风流债主般姿态收敛起来。

    “你同吴彤阿姨倒底有没有挽回余地?”

    季力答非所问:“我这才知道,吴彤这人,十分天真。”

    之之点点头“你说得对,她崇尚浪漫,喜欢美的事物,她同你一样,舅舅,你俩永远不能真正实际起来。”

    季力终于承认“我想念她。”

    他落寞地离去,马上有女同事过来打听他是谁。

    之之坦白地说:“你们会喜欢他吗?中年男子,没有房子,没有车子,亦毫无节蓄。”

    女同事齐齐问:“有没有护照?”

    “一无所有。”之之摇头。

    众女一哄而散。

    当初吴彤不知恁地看上他,真是缘分,倘若余情未了,必定还能走在一起,不劳cao心。

    陈之过去找李张玉珍,熟不拘礼,她蹲下把耳朵往人家肚皮上贴,很清晰地感觉到胎儿蠕动。

    之之吁出一口气,感觉甚佳,zigong岁月是人类最玄妙阶段,难怪智慧的中国人把这九个月也算到年岁里去,叫做虚龄,似有意识,又似乎不是,浮游母腹,悠然自得。

    之之几乎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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