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城记(心慌的周末)_第二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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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第4/5页)

十五分钟,你不出来,我就把车驶走。”

    之之点点头。

    她用自备锁匙开门,偷偷进屋,重重抒口气,客堂间一室白兰花香,之之轻轻走到二楼露台,朝街上的张学人挥挥手,示意他回去。

    小车子拐个弯驶开。

    之之一转头,看见祖父站在她身后微笑,之之吐吐舌头。

    “你兄弟呢?”

    “不敢回来。”

    “你爸小时候若对我忤逆,用铜头皮带抽他。”

    之之吓一跳“为什么这样暴力?”

    “镇压不用暴力用什么,叫他皮rou试凄最最实际,讲道理讲到几时去。”

    之之大大讶异“爷爷,这是我们一贯作风?”

    “自然,你没听过棒头出孝子这句名言?”

    “没有商量余地吗?”之之恳求。

    “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一家之主,事事与人商量,威风何在。”

    之之明白了,统共明白了。

    “家里今天闹成这样,就是因为万事有商有量。”

    祖父用布罩遮起鸟笼。

    之之说:“黄莺儿都不唱。”

    “天气热,唱不出。”

    真的,一定是因为天气的缘故,怎么样还能强颜欢笑,吱吱喳喳地唱得起来。

    第二天一早在厨房碰见母亲,之之若无其事地央求mama替她留三双平跟鞋,款式一早看中,等到七折才买。

    之之笑道:“总要有人托市。”

    她母亲喝着咖啡,没有言语。

    之之惨兮兮问:“mama,你怎么连我怪在一起?”

    季庄心灰意冷说:“你仍穿六号鞋吧。”

    回到公司,女职员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谈论国是,层次像是突然提升,搁下个人恩怨是非,研究前途去留,但听仔细了,心态仍然自私,目光照旧浅窄。

    还都是呱呱叫的大学毕业生呢,港大、中大、伦大,济济一堂,之之也是其中一员。

    当下有人转过头来“陈之马上可以走。”

    陈之不是好相与的人,那时反唇相稽:“你补我三个月薪水,我当然马上走。”

    “温哥华不好,一天到晚下雨。”

    “小姐,下狗屎也不妨,什么关头了。”

    真的,连用词是否鄙俗也顾不得。

    台面上电话响了又响,才懒洋洋去接听,若是私人找,便捧住话筒不愿挂断。

    之之台下几个新户口都告取消,旧帐目也拖慢来做,公关公司最直接看到市面的荣衰。

    年头生意忙得几个女孩子差些儿哭出来,曾经发过四个月红利,此刻闲得慌。

    年中已经这样,年底还堪想像。

    “去看场笑片”

    “谁笑得出来?”

    “你阿姨是美国人。”

    “亲属团聚此刻才办八零年的申请,等到廿一世纪还没轮到我。”

    “早晓得去年庄臣追我,态度就该好些。”

    之之走进茶水间,看到已婚的女同事李张玉珍心不在焉。

    之之问:“怎么回事。同老公吵架?”

    对方设精打采“做人没意义。”

    之之笑道;“愿闻其详。”

    “这个时候可怎么生孩子呢。”

    之之笑“你自己懒得眠干睡湿就算了,何用怪大时代。”

    “就是你这种人多,”女同事抱怨“乱乐观阶,所以战争纪录片中逢有炸弹下来,就有满街幼儿可怜的乱跑。”

    之之大吃一惊“你想到什么地方去了?拜托拜托,神经千万别错乱。”

    女同事哽咽地说:“我一直盼望有小小的手摸我的面孔,有孩子撒娇唤我mama,此刻都无望了。”

    正掩脸,秘书忽然进来唤人开会,大家便乖乖陆续进会议室。

    中午散会出来,之之搓着酸软的脖子走到接待处,看见吴彤坐在那里等她。

    之之照样客客气气叫声吴阿姨。

    两人相对一时无言。

    浓妆的吴彤看上去一如从前,并无倦容。

    之之顿生一个奇怪的想法,本市亦如一个绝妇,无论经过什么风霜,表面上也无异样,濡湿鲜红的胭脂足以遮掩一切创伤。

    她俩到一间清静昂贵的日本馆子坐下。_

    之之原以为吴阿姨会滔滔不绝地诉上三两小时的苦水。

    但是没有。

    吴阿姨比之之想像中更为伤心。

    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之之一直奇怪,什么样的人在配偶过身或是身罹绝症时可以长篇大论地细叙恩怨,之之一直主观地认为人在真正哀痛的时候,思绪炸为飞絮,完全失去组织能力,吴阿姨木着一张脸才是正常的。

    饭后吴彤才开口说话,讲得还是不相干的琐事:“之之,你年轻或许会笑我,今早我起身上班,坐在床沿,手放膝上,真想息劳归主,做人太麻烦了,天天光是沐浴穿衣化妆,已经要了我的命。”

    之之默然,欲语还休。

    吴彤没有提到她舅舅季力。

    “记得当年出来做事,与你差不多年纪,晃眼十二年,薪水用来交税买衣服付房租,刚刚够用,至今两手空空。”

    之之低呼出来“我也是。”

    “你还有时间。”

    “什么时间,”才说人家悲观,自己也唱起哀歌“本市时日无多。”

    吴彤喝罢咖啡,一时未有心情取出唇膏补上,顿时花容失色。

    她抬起头想片刻“各人看造化如何了。”

    之之知道不关她事,但是吴彤对小辈极好,多年来之之不知道吃过她多少奶油蛋糕与冰淇淋,案头一整套水晶小动物摆设也是吴阿姨所送,所以实在不忍装作没事人,因冒昧地问一句:“舅舅倒底怎么了?”

    “他很好,他很快会同拿美国护照的纽顿女士结婚,也许跟她到阿勃郭基定居。”

    之之一怔,她不相信大都会信徒季力会甘心住到小镇上去。

    一方面吴彤已经冷静地说:“时间到了,之之,我们改天再约。”

    陛子门口有一辆车子驶过来,有一个白头翁探出头来与吴彤打招呼。之之耳为之侧,哪里来的苏格兰乡下人,正统伦大英语系出身的之之瞪大双眼转过头去。

    吴彤轻轻介绍说:“律政署的按察司雷蒙麦平,陈之之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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