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如蕤集 (第4/4页)

到地下抓了一把黄土一撒，若无其事的样子。

    他问玲玲吃得可开心不开心，玲玲肚子饱饱的，点点头微笑，跳跃了两下，袋袋里铜子响了起来。听到声音玲玲记起铜板来了。

    “我有四个铜板，mama出门时给我的！”

    “有四枚吗？”

    外墙刚好有人敲竹梆过身。小闩子知道这是卖枣子汤的，就说：“外面有卖枣汤的，那是红枣做的，又甜又凉，你不欢喜红枣吗？”

    “欢喜，欢喜，拿钱去买吧。”

    “一、二、三、四。”玲玲掏出铜板一个一个数着。

    小闩子出主意，要玲玲莫出去，在外面吃枣汤担心碰到人，就在这儿等，他一个人出去买，一会儿，就买回来。

    玲玲想想，这样好，于是把钱塞到小闩子手心，一接到钱，小闩子如飞的跑出去了。小闩子出去以后，看到了糖担子，下面有轮盘同活动龙头，龙头口中下垂一针，针所指处有糖做的大肚罗汉，有糖塔，糖菩萨，就把手上铜板输了三枚。剩下一枚买了枣汤，因为太少了一点，要小贩添了些白水，小闩子把瓶子摇摇，一会儿，玲玲就见他手里拿了一小瓶浑黄色的液体，伶警古怪的跑回来了。

    玲玲把瓶接到手里，喝了一口，只觉满嘴甜甜的。

    “小闩子，你喝不喝？”

    小闩子正想起糖塔糖人，不好意思再喝，就说不喝。玲玲继续把一小瓶的嘴儿含着，仰起头咽了几口，实在咽不下去了，才把那小瓶递给小闩子。小闩子见到，把瓶子粘在嘴边咕冬咕冬一口气喝完了。

    小闩子说：

    “玲玲，可好喝？”

    “好喝极了。”

    远远的听到赵妈声音：

    “玲玲，在哪儿！*

    小闩子怕见他的母亲，借口退还瓶子，一溜烟跑了。

    玲玲把枣子藏到衣口袋里，心里耿耿的，满满的，跑出花园回到堂屋去，看到大方桌上一个热腾腾的大蒸笼，一蒸笼的糕，jiejie正忙着用盘子来盛取，见到了玲玲，就说：“小玲玲，来，给你一个大的吃。”

    玲玲本来不再想吃什么，但不好不吃。并且小孩子见了新鲜东西，即或肚皮已经吃别的东西胀得如一面小鼓，也不会节制一下不咬它一口。吃了一半热糕，玲玲肚子痛起来了，放下糕跑出去了。一个人坐在门外边。看到鸡在墙角扒土，咯咯的叫着。玲玲记起母亲说的不许吃外面的生冷东西，吃了会死人的话来了。肚子还是痛着，老不自在，又不敢同jiejie去说。

    jiejie出来了，见到玲玲一个人坐在那里，皱了眉毛老不舒服的样子，以为她还是先前生气的原因，走过来哄她：“玲玲，糕不很好吗？再吃一个，留两个…。”

    玲玲望着jiejie的脸，记起先一时说的母老虎笑话，有点羞惭。

    jiejie说：

    “怎么？还不高兴吗？我有好故事，你跑去拿书来，我们说故事吧。”

    玲玲很轻很轻的说：

    “jiejie，我肚子痛！”说着，就哭了。

    jiejie看看玲玲的脸色，明白这小孩子说的话不是谎话，急坏了，忙着一面抱了玲玲到房中去，一面喊叫赵妈。把玲玲抱起时，口袋中枣子撒落到地下，各处滚着，玲玲哭着哼着让jiejie抱了她进房中去，再也不注意那些枣子。

    把玲玲放在床上后，jiejie一面为她解衣，一面问她吃了些什么，玲玲一一告给了jiejie，一点不敢隐瞒。jiejie更急了，要赵妈找寻小闩子来，迫究他给玲玲吃了些什么东西。赵妈骂着小闩子的种种短命话语，忙匆匆的走出去了。玲玲让jiejie揉着，埋怨着，一句话不说，躺在床上，望到床顶有一个蟢蛛白窠。

    过一会赵妈回来了，药也好了，可是玲玲不过是因为吃多了一点的原因，经jiejie一揉，肚子咯嘟咯嘟的响着，揉了一阵，已经好多了。赵妈问：“是不是要接太太回来，”玲玲就央求jiejie，不要接母亲回来。jiejie看看当真似乎不大要紧了，就答应了玲玲的请求，打发了赵妈出去，且说不要告给太太，因为告给太太，三个人都得挨骂。赵妈出了房门后，玲玲感谢的抱着jiejie，让jiejie同她亲嘴亲额。

    jiejie问：

    “好了没有？”

    “好了。”

    “为什么同小闩子去玩？你是女孩子，不许同小闩子玩，不许乱吃东西，记到了没有？”

    “下次不了。”

    jiejie虽然象是在教训小玲玲，jiejie的好处，却把玲玲心弄得十分软弱了。玲玲这时只想在jiejie面前哭哭，表示自己永远不再生事。

    因为jiejie不许玲玲起身，又怕玲玲寂寞，就拿了书来坐在床边看书，要玲玲好好的躺在床上。玲玲一切都答应了，jiejie自己看书，玲玲躺着，一句话不说，让肚子食物慢慢消化，望到床顶隔板角上那壁钱出神。

    玲玲因此想起自己的钱，想起小闩子谈到jiejie的种种，还想起别的时候一些别的事情来。

    到后来，jiejie把书看完了，在书本中段，做了一个记号，合拢了书问玲玲：“玲玲，肚子好了没有？”

    玲玲说：“全好了。”说了似乎还想说什么，又似乎有点害羞，jiejie注意到这一点，jiejie就说：“玲玲你乖一点，你放心，我回头不把这件事告诉mama。”

    玲玲把头摇摇，用手招呼jiejie，意思要她把头低下来，有几句秘密话告诉jiejie一个人听。jiejie把头低下，耳朵靠近玲玲小嘴边时，玲玲轻轻的说：“jiejie，我不怕你是母老虎，我愿意嫁给你。”

    jiejie听到这种小孩子的话，想了一下，笑得伏在床上抱了玲玲乱吻。玲玲却在害羞情形中把眼睛弄湿，而且呜呜咽咽的哭起来了。

    玲玲一面流泪一面想：

    “我嫁给你，我愿意这样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