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欢记_第六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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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第2/4页)



    莫非辛家又有意外?

    麦来添说:“你明日告一天假去看祖母。”

    啊,承欢心知肚明,毕竟八十多岁的老人了。

    “开头是伤风,随即转为肺炎,指名要见你。”

    “明早来得及吗?”

    “医院说没问题。”

    “那就明早吧。”

    承早问:“我可需去?”

    麦太太答:“没人提到你的名字。”

    承早扮个鬼脸“我乐得轻松。”

    承欢也笑“可不是,那又不是真的祖母,与我们并无血缘,且又不见得对我们亲厚。”

    麦太太接上去:“是你爸这种憨人,动辄热面孔去贴人冷屁股,数十年如一日,好此不疲。”

    麦来添不语。

    承欢自冰箱取出啤酒,与父亲分一瓶喝“爸,想些什么?”

    麦来添说:“她进门那日,我记得很清楚。”

    承欢不语。

    “听说是一个舞女,穿件大红旗袍,那时女子的装束真是奇异,袍叉内另加粉红长绸裤,喏,像越南人那样的装束,父亲极喜欢她,她从来正眼都不看我。”

    麦太太在旁加一句:“她并吞了麦家所有财产。”

    承早比较实际“财产到底有多少?”

    没人回答他。

    麦来添说:“奇怪,半个世纪就那样过去了。”

    他搔着芝麻白的平顶头。

    承欢问:“她有什么话同我说?”

    “不知道。”

    麦太太说:“恐怕是要我们承担殓葬之事吧。”

    “那可是一笔费用。”

    “而且是极之腌[月赞]可怕的一件事。”

    “可是,”麦来添叹口气“总要有人来做吧。”

    麦太太摇头叹息“真不公平。”

    第二天早上,承欢五点正就起来了。

    梳洗完毕,喝杯热茶,天蒙亮,就出门去。

    麦太太在门前送她。

    “妈,自小学起你每早都送我出门。”

    “多看一眼是一眼,mama有一日会先你而去。”

    “那时我都八十岁。”承欢补一句。

    麦太太微笑“你打算活那么久?”

    “咄,我自给自足,又不是谁的负累,上帝让我活多久我都受之无愧。”

    “早去早回。”

    “记得叫承早替我告假。”

    麦太太颔首。

    承欢还未完全睡醒,仗着年轻,撑着上路,她用的是公共交通工具。

    即使那么早,车上也已经有七成搭客,都是辛辛学子,穿着蓝白二色校服,背着沉重书包上学。

    承欢窃笑,如果他们知道前路不过如此,恐怕就没有那么起劲了吧。

    承欢记得她小时候,风雨不改上学的情形,一晃眼,十多个寒暑过去。

    承欢看着火车窗外风景,一路上统统是高楼大厦,已无郊外风味。

    下了车,她叫部计程车“长庚医院。”

    看看表,已近七点。

    车子在山上停下,承欢伸一伸懒腰,走进接待处,表示要探访麦陈好。

    接待员说;“探病时间还没有到。”

    可是有看护说:“她有预约,麦陈好己进入弥留状况,请跟我来。”

    承欢缄默镇定地跟着看护走。

    令她觉得奇怪的是祖母并没有躺着,她舒舒服服坐在一张安乐椅上,双腿搁在矮几,正在吸橘子汁。

    承欢缓缓走近。

    祖母抬起头来,承欢看清楚她的面孔,才知道医生判断正确。

    她的脸浮肿灰暗,双目无光,显然生命已到尽头,所谓油尽灯枯,就是这个意思。

    “谁?”

    面对面,她知道有人,可是已经看不清楚。

    承欢心一酸,坐在她身边“是我,承欢。”

    “呵,承欢,你终于来了。”

    “祖母,你要见我?”

    “是,”她思维似仍然清晰“我有事同你说。”

    “我就在这里,你请说吧。”

    祖母微微笑“你的脸,长得十足似你祖父。”

    承欢十分意外,这是祖母喜欢她的原因吗?

    “你父亲就不像他,一生赌气,从不给人好脸色看,完全不识好歹。”

    承欢只得说:“他是老实人,不懂得讨好人。”

    “承欢,昨日,我已立下字据,把我遗产赠予你。”

    承欢说“祖母留自己慢慢用。”

    “我不行了,很累,老想睡。”

    “休息过后会好的。”

    承欢对于自己如此巧言令色十分吃惊,难怪祖母只喜欢她一人,因为麦家其他人才不会说这种话。

    祖母缓缓说:“一个人到最后,不过是想见自己的子女。”

    承欢唯唯诺诺。

    “我并无亲人。”

    “祖母,我是你孙女。”

    “真没有想到麦来添有你这样争气的女儿。”

    “祖母太夸张了,我爸心中孝敬,一直教我们尊重祖母。”

    “这么些年来你都叫我祖母,我留点嫁妆给你也是应该的。”她的声音低下去,像是在说什么体己话“一个女人,身边没有些许钱傍身,是完全行不通的,到老了只有更惨。”

    承欢不语。

    “有钱,可以躲起来,少个钱,便想攒钱,人前人后丑态毕露。”

    没想到她对人生百态了如指掌,承欢微微笑。

    看护进来,也笑着说:“麦老太仍在说女人与钱的关系吧。”

    承欢点点头,这话题连看护都耳熟能详。

    看护帮她注射“麦老太说得很正确,女人穷了又比男人更贱。”

    承欢忽然加一句:“大人到底还好些,孩子最惨。”

    看护叹息一声“谁说不是,穷孩子还不如畜牲,我见过家中懒,一个月不给洗一次澡的孩子。”

    刹那间病房内悲惨气氛减至最低,完全像朋友闲聊一样。

    祖母不语。

    承欢看到她的头轻轻一侧,往后仰去。

    承欢警惕地唤:“祖母,祖母。”

    看护本来正打算离开病房,闻声转过头来,迅速把住病人的脉,另一手去探鼻息。

    她讶异地说:“老太太去了。”

    承欢十分欢快,这真是天大的福气,这叫作无疾而终,一点痛苦都没有,亲人侍候在侧,闲话女性必须有钱傍身,然后一口气不上来,就悄然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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